儷妃剛被罰了三個月的俸祿，淚眼汪汪抬頭看阿九，扯著她的衣襬道：“你可別胡來，當心被陛下攆了出去。”

    阿九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誰也不知，那晚阿九最近用了什麼手段，在次日，就被聞人忠胡亂安了個名分，從此帶在身側。

    此後儷妃問起來，她只道：“我送了一隻狐狸皮。”

    一時後宮中又起了爭寵心，不少動物皮毛，染色刺繡的皮質東西送入御書房，最終都被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

    好在阿九並未獨得專寵，她也只是一陣被區別對待了而已，後來聞人忠於她，並未發生什麼大事，更沒封妃，所以日子恢復了原樣，就這麼一天接一天的往前趕。

    又過了兩年，皇帝總算獨攬大權，又有國師一立扶持，朝中人心穩固，再沒臣子要以死要挾地教育他，於是，聞人忠便不聲不響地立了立了儷妃為後。

    此舉太過胡來，簡直像是從後宮中隨便挑了一個女子出來，抵眾人的悠悠之口。

    儷妃接旨的時候，還在翹著二郎腿剝堅果，她上一刻正對阿九提陛下過幾年大赦天下的意思，興沖沖道：“他如果有把我們送出宮的意思，那便是最好了，金絲籠待著挺舒適，但總不能一直困在其中，宮外還有人在等著我呢。”

    她每每提起“那個人”，嘴角就不禁浮上一絲柔柔笑意，垂目挫著花生外面的紅皮，陽光正好灑落進來，她的睫毛在眼瞼上形成一團陰影。

    阿九眨了眨眼睛。

    “我跟他，青梅竹馬，自入宮後就沒什麼聯絡，上個月才得知他爲了我，這麼多年沒娶妻，甚至跟家裏鬧翻，差點出家，若有陛下首肯，那我們……就還有可能。”

    誰知剛說完這話，陛下身邊的太監總管就喜氣洋洋地拿著立後的聖旨進來，儷妃聽完，臉都白了。

    她不知自己是怎麼接過旨，連謝賞都忘了，坐在那裏怔怔流淚。

    阿九找帕子幫她擦，儷妃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抬眸懇求道：“幫幫我，你是知道的，陛下是在同你賭氣，他真正想立的皇后，是你。”

    阿九臉色一白，眸中泛起悲切來。

    儷妃聲音中帶了哭腔，“你沒有那麼真情切意的喜歡過一個人，你是不懂這種感受的，只要一想到以後都再也見不到他，我就覺著日子沒盼頭了……阿九，你有沒有喜歡過誰？”

    阿九比了兩根手指。

    “嚯，十個。”

    儷妃擦乾淨眼淚，由心評價道：“難怪你沒感覺。”

    同樣身在御書房的聞人忠伏案批准奏章，北邑雖是個小國，但靠在物產富饒，每年光是挖出來的金礦就足夠國庫運轉了，所以惹得臨國虎視眈眈，期盼著他們這邊出些什麼岔子。

    聞人語站在他身邊，唸叨道：“立後之事震驚朝野，儷妃的孃家之前早不報什麼攀龍附鳳的希望，現在賞賜送到府上，都快樂死了。”

    聞人語眼珠子轉來轉去，忽然斥退宮人，發問道：“這裏就你我兩人，阿忠，你說實話，曾不慎傷到阿九姑娘後，明明能不帶進宮將事情掩蓋過去，但你藉着宮中御醫醫術精湛的由頭，強行帶了回來，被那些老頭子唸叨到耳朵都起繭子，這是為何？”

    聞人忠筆尖頓住，一滴墨落在宣紙上，氤氳開來。

    樹下，鬼魂聲音輕飄飄的，“那晚她藉着進獻獵物的由頭引我進屋中，卻取出了一卷畫，上面正是我早逝的母妃，父皇雖然鍾情獨寵母妃，可他是一國之君，不能拘泥於兒女情長，所以兩人之間，抱憾而終。”

    “她說，畫中之人留了遺物，然後轉贈於我。”

    “是一張狐裘，上面繡著滿月圖。我好奇她來歷，阿九說自己從小便是孤兒，在深山野嶺中長大，常常在猛獸口中逃生，甚為悽慘，滿月圖是母妃生前所繡，後被宮人偷走，出宮後誤入一片森林，那人被老虎吃掉後，她撿到了此物。”

    許堯一杯茶見底，她起身道：“我去拿些點心給你。”

    “我去拿些點心給你。”

    阿九開口起身，聞人忠氣得扔了手中奏章，暴跳如雷道：“你究竟想要什麼？後位是天下女子夢寐以求的，可是……”

    他氣得呼吸一滯，死死盯著阿九的背影。

    在那晚贈了滿月圖後，阿九就常常出現在他身側，一來二去，從未親近過女子的聞人忠發覺一絲異常。

    起初是有宮女在背後嘲笑她是個啞巴，誤被聞人忠聽到後，鮮少動怒處罰人的他竟派人割了那宮女舌頭，回過神來，就連他自己也覺著不可思議。

    阿九聞言，同樣震驚。

    再去見她時，他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推開門便單刀直入道：“朕要立你為後。”

    阿九整個人都在抖，臉上勉強擠出笑容來，看著他靠近，腳下不由自主一步步後退，道：“聖恩浩蕩，小女擔待不起。”

    她反應超乎聞人忠意料，頓了會，他才道：“總有一日你會願意的。”

    那時，高高在上的帝王願意爲了她騰出時間，親自教著阿九撫琴習字，煮茶聽雪，她為人機靈，學得很快，雖不常言語，但性格溫軟，分外討喜。

    儷妃也常常誇讚她聰慧，甚至感慨，“沒想到不近人情的帝王也有朝一日會栽在一個女人手裏，阿九，你於他而言，是例外。”

    阿九懵懂的抬起頭來，儷妃撫摸著她的頭髮，溫柔道：“像他那種冷淡的人，一朝陷進感情，會很容易沉溺進去的，你要做個賢內助，到時候可能會影響整個北邑。”

    阿九垂下眼去，眸底滿是狠厲之色。

    聞人忠好騎馬，好打獵，宮中也時常會大肆舉辦，可辦了三回，就抓住了三個刺客，後來只能悻悻而終。

    可聞人語那樣溺愛弟弟的人，怎會看著他失望，於是修了一條出宮的密道，每逢好時節，就會帶著親信和聞人忠一同前往風響谷圍獵。

    阿九也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