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內行聽門道
在傅臻面前,被親生父親如此不給面子的嘲諷,容江臉上有點掛不住,又不好當眾發火,只得又搓了搓手,尷尬道:“爸,這位可是傅氏集團的現任家主,不僅僅A市,全國幾乎一半以上的貿易都與傅爺有來往,甚至連國外……”
“我沒瞎沒聾的,當然知道。”容老爺子毫不客氣的打斷兒子的囉嗦,眯著清明的雙眼看向一直沒開口的傅臻,點了點頭,不帶什麼感情的客套道,“傅總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不知跑到這窮鄉僻壤來,有什麼指教?”
這番聽上去挺客氣,實際上沒什麼把對方放在眼裏的意思,傅臻倒是沒表態,容江卻是又嚇了一跳,恨不得將父親的嘴巴捂住,一個箭步衝過去,拉住老人的手臂,低聲道:“爸,人家本來可以派個秘書來說聲就好,現在親自帶着兒子來了,說明對這件事很重視,也說明對您很尊重,您可不能給臉不要臉哇。”
“滾開!”容老爺子根本不買兒子的賬。
他自認這一生為藝術奉獻所有,本想著能傳承下去,誰知生的兒子資質平庸不說,還滿身的銅臭味,自視甚高的他只收了為數不多的幾個徒弟,可到頭來也因為各種原因,在鋼琴界沒多大作為。
其實說到底,無非就兩個問題,一是沒天賦,二是不夠努力,鋼琴這條路是個苦活兒,缺少決心缺少恆心,心氣兒浮躁的人,根本成不了大氣。
所以到了晚年,他索性放棄了,幾乎不再收徒。
而且,這位傅總,就算是商業鉅子又如何,以為靠身份壓迫,他就會妥協嗎,別做夢了!
容老爺子忿忿的想著,正欲下逐客令,一方精緻的木盒擺在了眼皮子底下。
“一點誠意,望笑納。”傅臻淡淡道。
大概是什麼庸俗之物吧,容老爺子想著,剛打算直接拒絕,對方彷彿料到他會這麼做,直接啪地開啟了盒子,露出裡面的東西來。
出乎意料的,裡面既不是古玩也不是什麼玉石,而是一本有些破破爛爛的書,看起來年歲已久,書皮都起了褶皺,而且紙張不像是現在人用的那種,有點類似牛皮紙的感覺。
容江湊過來看了幾眼,沒弄懂書封上的文字,正準備幫忙說幾句吹捧的好話,卻見自家老爺子雙眼發亮,嘴裏高囔了句:“天哪!”然後把自己手裏的隨意丟到了旁邊,準備去拿起這本破書。
可手伸到一半,忽然想起什麼,又顫抖著嗓子說了句“抱歉”,然後以矯健的步伐,急速衝進洗手間,開啟水龍頭,只聽那水聲嘩啦啦響了很久才停止。
片刻後,容老爺子從洗手間走出,微亂的白髮往後梳起,露出刻滿皺紋的額頭,但這麼一梳,加上挺起的胸背,頓時有一種紳士的風範,令在場所有人不由肅然起敬。
他來到傅臻面前,鄭重地再次伸出雙手,輕輕拿起那本舊書,動作很是小心翼翼,手腕彷彿承受了千斤重。
容江見父親這副神經兮兮的樣子,忍不住道:“爸,您……”
“閉嘴!”容老爺子低斥一聲,頭也不抬的就這麼捧著,隨後走到自己最愛的那家三角鋼面前,坐下來,將書冊擺在架子上,拈著第一頁掀開。
臉上的神情再次變得莊嚴而凝重,他將那雙出奇修長的手放在琴鍵上,開始彈動。
只聽得古老而優雅的旋律在房間裡緩緩流淌起來,從低音滑到高音,像乘著山風一路披荊斬棘,又從高音徐徐降落,彷彿落了一地的珍珠,泛着細碎耀眼的光芒。
一會兒仿若置身於雲端,一會兒好似迎來咆哮的惡魔鬼怪,此起彼伏,激盪昂揚,無論是曲譜還是彈奏的功底,都無法用言語形容。
一曲終了,鴉雀無聲。
內行聽門道,外行聽熱鬧。
宋白姣認為,除了震撼兩個字,不知該怎麼表達內心的感受,她確實不是內行,無法評出個所以然,但也知道,這種時候,好像連鼓掌,都是對它的褻瀆。
容老爺子坐在鋼琴前,看著那本書,久久不能言語,最後抬手抹了下眼角,然後拿起書,走了過來。
雖然面色還是那麼的平靜,但表情已然與最初的時候大不相同,明顯多了幾分親切,一開口,嗓音透著沙啞:“坐吧,我們好好談談。”
聽到父親居然鬆口說要談談,容江一張臉頓時笑成了風中雛菊,急忙道:“快快,傅爺您快請坐,還有傅太太您也請坐。”又對宋子衿和宋子佩討好道,“小少爺和小小姐,你們想喝什麼飲料啊?我讓人去拿,還是說想吃零食……”
容老爺子聞言皺了皺眉,還沒等說什麼,就聽那俊秀的小男孩一本正經道:“不用了,琴房是不能吃東西的,給我和妹妹各一杯溫水就可以了,謝謝伯伯。”
緊皺的眉頭隨即鬆開了,容老爺子頗為意外的投去一瞥,上下掃視一圈,銳利的目光在那雙小手上停留片刻,收回來,對傅臻道:“你的誠意,就我個人喜好來說,十分滿意,不過,既然你摸清我的喜好,想必也應該聽說過,我已經閉門不再收徒了。”
聽完剛剛那一首曲子,此刻的宋白姣完全明白麪前的老人絕對是位頂級大師級別的人物,如果兒子真能有幸拜在他的門下,那定然能開闢一片新的天地。
對於身體有疾,不能做劇烈運動的子衿來說,擁有音樂,或許將等同於獲得新的人生,找到屬於自己的自信和榮耀。
想到這裏,宋白姣不禁著急起來,抿了抿唇,剛打算說點什麼,擱在膝頭上的手忽然被一隻大手覆住,並稍稍收攏了下。
白皙臉龐隨即微微漲紅,在外人眼中,大庭廣眾之下摸自己妻子的手似乎沒什麼問題,但關鍵是,他們壓根不是那種關係!
她想掙脫開,可發現那人握得還挺緊,如果強行掙開,反而顯得奇怪,於是只得忍了下來,同時也聽從他的意思,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