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熱心的，可現實是殘酷的。

    司機特意抄了近路，誰知就偏偏堵在了這條近路上。

    顧成澤一會兒從車窗探出頭去望兩眼，一會兒看看手錶，幾個來回後，決定不再幹等下去，果斷付了車資，拉開後車門。

    司機驚了，忙喚道：“哥們你瘋啦，從這裏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過去，最少也要半小時！”

    顧成澤充耳不聞，於周圍人詫異的眼神中，迎著呼呼風聲，邁開長腿。

    他確實瘋了，拋下四點開始的會議、五點急需接待的貴客，毀了老闆心裏絕對盡職的形象，就爲了一句話，在百公里以外的高架橋上狂奔。

    可這句話，至關重要，一定需要當面送出纔有意義。

    現在四點四十分，半小時，還來得及！

    衝進航站樓的時候，剛過五點十分，西裝外套皺巴巴的抓在手上，領帶早不翼而飛，顧成澤像洗了個澡似的，頭髮溼漉漉，汗流浹背，襯衫貼在清瘦的肌理上，引得不少女孩掩唇注目。

    帥哥即使是狼狽的時候，也有種另類的性感。

    他顧不上喘勻氣，立刻憑著過人記憶奔向飛往F國的登機口。

    在等候區來來回回走了數趟，又到VIP室打聽，最後跑到諮詢臺想用廣播尋人。

    “先生，不好意思，今天飛往F國的航班只有一班，是四點五十分的，已經起飛了，您要找的人，應該不在機場了。”工作人員客氣道。

    四點五十分？怎麼會……

    他震驚的踉蹌兩步。

    是自己聽錯了嗎？還是……

    不信邪的又跑到登機口，想衝進去看個清楚。

    萬一汐汐還坐在裡面，萬一她後悔了沒走呢，她那麼任性，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位先生，沒有機票和護照，是不能入內的。”安檢人員及時攔住。

    顧成澤置之不理，依然一邊跳著眺望，一邊想伺機偷跑進去。

    “先生，您再這樣，我們就要叫機場保安了……”

    反正已經這麼丟臉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扯開嗓子大喊：

    “汐汐——湯汐汐——！”

    “汐汐——！”

    許是男人臉上的表情太絕望，加上也沒造成多嚴重的後果，保安們只是將他架離機場，批評幾句後便走開了。

    顧成澤茫然的望向天空，那裏有一架飛機正緩緩上升。

    他眨了眨眼，失神的倚著落地玻璃滑坐到地上，手肘支著膝蓋，單手捂住了泛紅的眼眶。

    口袋裏的手機在震動個不停，他知道，是公司的事，或許還有傅總的電話。

    可無論是誰，此刻的他都不想接。

    忽然想到，可以叫人幫忙查一下今天飛F國的所有航班資訊，忙掏出手機，卻見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是療養院的。

    “顧先生，您快過來一下，您的母親可能不行了——”

    啪嗒！手機掉落。

    片刻後，他顫抖著手指撿起，原本的念頭頓時消散，冷靜的穿上外套，抹了把臉，慢慢往路邊走去。

    西斜的落日照射在男人身上，投下一道孤影，拉得很長很長。

    “各位旅客請注意，飛往F國的9023次航班即將起飛，請還沒有登機的乘客……”

    寬敞的房間內，廣播在一遍一遍的迴盪著。

    “小姐，該走了。”阿虎走過來，不忍的再次提醒。

    “好。”

    湯汐汐收回流連的目光，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底一片清明，她上前輕輕抱住宋白姣。

    “謝謝你送我一程，這次，是真的後會有期了。”

    宋白姣看著女孩大步走進VIP通道，背影果斷且決絕，不曾回頭。

    “後會有期。”

    當留下的理由不在，不如去選擇新的征程。

    送走了湯汐汐，她又回到裝修完美的公寓，過著幾乎獨居的生活。

    起初，傅臻每週還能出現三到四次，後來漸漸變少，近來，成了一週一次，他說公司第一階段的發展正進入白熱化狀態，相當忙碌，有時候就直接睡在休息間了。

    她自然是心疼的，所以每次來都挑他喜歡聽的話說，從不提起敏感話題，也不拿自己的事去煩他，只希望他能在這裏得到短暫放鬆。

    是的，短暫的。

    因為即使是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也通常會被各種電話打斷。

    然後，她就倚著門框，目送男人離開，不去想他是被誰的電話叫走。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大半個月，宋菲瑤主動打來電話，約她吃飯。

    “你身體，可以出來嗎？”她擔憂道。

    “沒問題啦，你不信我，那我找個有威懾力的人來回答。”手機那頭響起慢吞吞的腳步聲，然後是男人清冽的嗓音。

    “誰允許你一個人走過來的，看護呢？”

    宋白姣握緊手機，看向牆上的掛鐘，八點，他沒來這裏，原來是回暢海園了啊，這麼晚，想來是要住在那邊了。

    “就幾步路而已，不要緊。”

    “忘了上次是誰摔倒在花園裏，好半天爬不起來？沒有看護陪著，不準擅自離開輪椅。”

    “好嘛……”

    她沉默的聽著他們的對話，想象著傅臻說剛剛那句話時，臉上會有的表情，大概是嚴肅霸道，或許還含著一絲寵溺。

    “上次醫生說了，要多去接觸外面的現實社會，才能減少不良情緒的產生，我約了姐姐明天吃飯，她擔心我身體，傅哥你快來幫我做個擔保嘛。”

    女孩嬌嗔著，將手機遞了過去，寂靜片刻後，她聽到話筒裡傳來一聲低低的“嗯”。

    宋菲瑤的聲音重新貼近：“你看，我都說了可以，司機直接送去餐廳，全程走不了幾步路，就吃一個多小時飯……”

    “吃完就回來。”男人插了一句。

    “知道啦，保證聽話！”

    “行，那明天見。”

    宋白姣不想再聽下去，匆匆結束通話了通話。

    心窩深處似乎裂開了道縫隙，醜惡的妒忌和猜疑，正不斷從其中悄悄泄出。

    她手足無措，慌忙堵住了。

    第二天，宋白姣早早在餐廳門口等候，尋思著司機是男性會不太方便，能及時攙扶妹妹。

    誰知，等來了一輛熟悉的GT銀。

    看著坐在副駕駛座開心揮手的宋菲瑤，她忽然覺得此刻的自己有點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