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丞命手下的捕快將所有酒罈搬到公堂，頓時酒香瀰漫。

    有的三杯倒被開啟，裡面已經空了，但縈繞的酒香依舊揮之不去，殘留很多。

    這種氣息，在某些酒鬼家中很常見。

    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整整齊齊兩百多壇三杯倒，其中有一半都還未開封。

    宋府丞對陳朝說道：“有些空酒罈已經被摔碎清理掉，找不到，只找到這些。”

    “夠了夠了，麻煩府丞大人跑一趟。”陳朝抱拳感激道。

    宋府丞笑著擺手。

    溫書成和溫昭盯著地上那些酒罈，前者則是在沉思，後者眼神有些閃爍。

    陳府尹嗅著滿屋子的酒香，眉頭微蹙：“現在東西找來了，你想說什麼就快說吧，莫要讓溫世伯等太久。”

    “好的大人。”

    陳朝隨手從地上拿起一個空酒罈，看了眼壇底，並將壇底向眾人示意，嘴裏說道：

    “溫舉人剛纔說我可能在這些三杯倒中濫竽充數，以假充好，現在在下得為自己證明一下清白，絕無此事。”

    指著壇底那串字元，陳朝淡然道：“爲了防止市面上出現仿冒的假酒，在下一早就讓工坊的匠人在燒製酒罈時，分別打上生產批號，這些批號每一輪都會有所變動，各不相同。

    如何變動，這個規律只掌握在我個人手中，包括千漿釀也無權干涉，並且只有同時期出產的酒罈，纔會擁有同樣的數字，而這些批號，在下有一個專門的賬簿記錄，對每一期合格出品的三杯倒都有據可查。”

    “而三杯倒在釀製出來之後，便會在同一時間裝入這些同批號的酒罈，確保無誤，纔會登記在冊，交於千漿釀向外出售。”

    說到這裏，陳朝看向溫昭，哂笑道：“至於溫舉人所說的濫竽充數，以假充好，方纔致使溫善猝死，我想說，如果百花樓的三杯倒真有問題，那麼死的就不是溫善一人。”

    當陳朝說出那串數字的含義時，溫昭就已然變了臉色。

    此刻聞言，更是啞口無言。

    宋府丞在不遠處看得暗自點頭，微笑不語，見到府尹大人也是目露驚歎，便湊過去小聲道：“陳朝此人不僅辦案厲害，看來這經商頭腦也是不差，就憑這一點，怕是其他人想要仿造都難。”

    陳府尹心有同感，下意識點了點頭，然後猛地反應過來，皺眉道：“商人終歸油滑，有這頭腦，當官為民謀事纔是正道，一心逐利，沒有前途。”

    宋府丞沒有反駁，笑笑退到一邊。

    溫書成看了眼身邊臉色變幻不定的溫昭，又看向陳朝：“這就是你說的證據？”

    “如老先生所見，這些足以證明我的清白，再者，就算在下真的利益薰心，想要以假充好，也不可能只充好一罈酒，那我也太虧了。”

    說著陳朝轉而笑道：“當然，如果非要說三杯倒有問題，並且溫善還能在幾百壇酒裡不偏不倚正好選中有問題的那個，那在下也無話可說。”

    溫書成眯著眼：“就只有這些？老夫覺得你還有話沒說完。”

    “是嗎，但在下覺得已經說完了。”

    接觸到溫書成的眼神，陳朝瞳孔微縮，那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深邃。

    溫書成手在扶手上點了點，抬頭說道：“即便如你所說，三杯倒沒問題，可溫善終究是喝了你的三杯倒而出事，此事又何解？”

    老傢伙目的不單純啊....陳朝微微皺眉，搖頭道：“在下不知。”

    “那就還是你的酒有問題。”溫書成沉聲道。

    陳朝臉色一黑，敢情自己剛纔的解釋白說了？

    “為什麼不能是別人想要陷害溫善？”陳朝直視溫書成：“同一時期的三杯倒如果有問題，不會只有一個兩個，在下已經說的很明白。”

    “哦，你為什麼會認為是有人想要陷害溫善，我溫家一向不爭名不爭利，淡然於外，從未與什麼人結下生死仇怨。”

    溫書成自動忽略後面一句話。

    陳朝乾脆向陳府尹拱了拱手，“這你得問府尹大人，問我沒用。”

    陳府尹臉上一黑。

    溫書成看向陳府尹：“府尹大人怎麼看？”

    “晚輩覺得陳朝說的有一定道理，既是同期生產的酒水，不可能只有單單一個出問題。”說著凝眉沉思片刻，繼續道：

    “或許是有人投毒，故意陷害陳朝。”

    溫書成微微頷首，想了想：“可為什麼目標要選擇老夫的溫家？”

    “這個.....”陳府尹有些犯難，但他的想法，和陳朝一樣。

    如果說你們溫家自身有問題，太過敏感，一個不好可能會徹底得罪人，所以陳府尹猶豫著沒有說。

    溫書成又看向陳朝：“你也是這麼認為的？”

    “有可能。”

    想了下，陳朝沒把話說滿。

    溫書成淡淡道：“你剛纔所說，老夫並不否認，可溫善終究已死，且死於你的三杯倒，按府尹大人之言，這是有人故意陷害你，卻將我溫家未來之主害死，罪無可恕。”

    “老先生什麼意思？”

    從剛纔陳朝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此刻那種感覺更強烈。

    溫書成看向陳朝，面無表情道：“現在雖能證明你非此時主謀，但溫善卻因你而死，老夫需要你抓到幕後真兇，給溫家一個交代，”

    我特麼給你交代？陳朝拱手謝絕：“在下能力有限，請老先生另尋高人。”

    “事後有重謝。”

    “我不需要。”

    溫書成臉上表情逐漸變冷：“你可知，只需老夫一句話，便能讓你在京城寸步難行。”

    “老先生大可不用這麼做，此事還可以商量。”陳朝面色鎮定說道。

    溫書成差點沒反應過來。

    陳朝對陳府尹抱拳道：“請大人借我紙筆。”

    似乎知道陳朝要幹什麼，陳府尹饒有深意的看了眼陳朝，將桌案上的紙筆推了過去。

    陳朝走上臺階，拿起毛筆刷刷在紙上寫下兩句話，然後交給溫書成。

    溫昭探出腦袋想要張望，卻剛好被陳朝的身影遮住。

    正想換個角度，但這個時候溫書成已經看完上面的內容，猛地折上紙條，目光緊緊盯住陳朝：“你確定？”

    陳朝在字條上寫的內容是——溫善未死！

    陳朝點頭：“不敢妄言。”

    一瞬間，溫書成就猛地站起身，隨後又想到什麼，遲疑著沒動。

    因為字條後面還有一句——莫要聲張。

    莫要聲張？

    這是在擔心被誰聽見？

    溫書成不是什麼不諳世事的幼童，驚疑不定看向陳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