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我要查案!(合章)
按照姜厚澤的話來說,溫家在朝中沒什麼實力,或者說實權,但是卻不必實權者弱。
某種程度上來說,除了那些武官,中元所有文官都得給溫家面子。
這無關權利,這是讀書人的臉面。
可以說,先有溫家老祖宗力排眾議,為文官集團打下牢固根基,纔能有現在文官輝煌的現象。
恰好這些文官都是讀書人,讀書人最注重面子,綱常禮法在其心中就是最後底限。
陳朝過來的路上沒想那麼多,說實話在這年頭死個人,實在是太正常不過。
他都已經打好主意,實在不行就讓丘來寶那邊出面賠償一些銀子,把事情解決。
然而現在,事情脫離預料,已經超出陳朝的掌控。
這會兒姜厚澤又說道:“溫家現在還沒人找來,但也是遲早的事,為兄建議你回去和閻師尉他們說說,實在不行就出去躲一陣子,等風波平息再回來。”
陳朝微微皺眉:“如果我逃了,豈不是坐實我心中有鬼,三杯倒有問題?”
“哎呀我的陳兄弟,你難道留下來就能證明三杯倒沒問題麼?事到如今你要做的,就是想想如何才能從這件案子中脫身,保住自己才重要。”
對陳朝他是當做朋友對待,眼下這種事自然希望對方能夠安然無恙。
“白天不做虧心事,晚上不怕鬼敲門,我問心無愧,逃是不可能逃的,我就不信溫家是不講理的。”
聽到這話,姜厚澤面色古怪起來,眼神看著陳朝有點想看傻子。
溫家死了個最有才華的族人,就算這件事陳朝有理,面對喪親之痛,溫家也不可能和你講道理。
“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陳朝瞥了他眼:“而且我現在身在府衙,要是逃跑了,豈不是給你帶來麻煩。”
姜厚澤苦笑搖頭:“這倒不是問題,叫你過來只不過例行問話,無憑無據,我們也沒理由扣押你,不過你要是想和溫家講道理,我勸你還是早點大小這種念頭。”
“陳府尹那邊怎麼說?”沒有理會姜厚澤的苦口婆心,陳朝問道。
“陳府尹沒說什麼,不過你也別想走府尹大人的路子,萬一溫家的人鬧到聖上面前,府尹大人也兜不住。”姜厚澤意味深長說道。
似乎看出陳朝想找陳府尹幫忙,提前就掐斷了這條可能。
溫家有人在宮中任起居郎,這種事鬧到明德帝面前的可能性很大。
根據那個皇帝如今對陳朝的態度,恐怕剛好能借這個由頭把他咔嚓了。
這麼一想,陳朝後背不禁沁出冷汗。
好像....還真只有逃亡一條路了?
這叫什麼事,真就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甚至陳朝都懷疑這是不是那個皇帝故意設計的局,或者是王黨出手?
但這個問題,陳朝一時也想不到答案。
“怎麼樣,考慮好沒有,趁現在還來得及,回去玄清司知會一聲,我相信閻師尉會理解的。”姜厚澤語重心長道。
其實類似這種事在中元官場並不少,有些人站錯隊,或表錯態受到打壓,亦或不小心得罪哪些權勢,都會選擇出去避避風頭。
溫善的死亡肯定會讓溫家發飆,但等過段時間冷靜下來,再找機會周旋也不是沒有可能再回來。
“頭兒,溫家的人來了。”
然而姜厚澤話音剛落,還沒等陳朝思考,刑房外面就傳來捕快的聲音。
姜厚澤一驚,立馬起身,猶豫了下,對外面說道:“知道了,你先把人領到正堂。”
回過頭對陳朝低聲道:“你現在走還來得及,我送你從另一道門出去,這邊我來解決,只要不讓溫家的人看到就行。”
“這是最後的機會!”說到後面,已是語氣沉重。
能做到這一步,姜厚澤無疑冒了巨大風險,這讓陳朝心裏一暖。
思忖了下,陳朝也跟著起身,抱拳感激:“那就麻煩姜兄了。”
眼下已別無他法,陳朝決定先回去問問那位掌司的意見,畢竟自己在他那裏還寄存著一個條件。
這是上次惡靈獄的收穫,一直沒捨得用。
原本是想關鍵時刻用來保命,沒想到眼下糊里糊塗用在這裏。
但此刻陳朝也顧不上那麼多,只能在心裏祈求袁世清能夠解決溫家的問題。
陳朝深知自己現在的處境,不願得罪人,偏偏又得罪了一個不該得罪的人,想想心裏就憋屈。
姜厚澤出去把守在門口的捕快打發走,然後帶陳朝一路穿行長廊,繞道偏院,又從偏院繞道前院,剛好避開和溫家的人撞上的可能。
“你自己小心。”叮囑了一句,姜厚澤就匆匆離開。
陳朝也沒有矯情,四下看了眼,確定無人看見,這才大搖大擺從正門出去。
至於還在接受審訊的丘來寶,陳朝只能心裏祈禱他能抗住。
門衛雖然認得陳朝,但也沒多想。
看了眼天色已經不早,陳朝出了京兆府不敢耽擱,騎上大黑就奔玄清司跑去。
逃跑是不可能逃跑的,陳朝決定去求援袁世清。
來到玄清司衙門,陳朝隨手拴好大黑,就匆匆跑進衙門,直奔掌司的庭院而去。
不過,路上剛好遇到閻玉清拿著一份卷宗邊走邊看,兩人差點撞上。
“匆匆忙忙這是幹什麼去,你今天不是休沐嗎?”
見到是陳朝,閻玉清緊皺的眉頭才舒緩開,眼神打量他問道。
說起來頭兒對自己也是頗多照顧,自己惹了這麼大麻煩,說不定還要跑路....想到這裏,陳朝苦笑一聲,就把今天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溫善死了?”想起這個溫家,閻玉清臉上也浮現出凝重。
這就讓陳朝心裏愈發冰涼,要知道,之前就算是他得罪周康周侍郎,甚至於武安侯,這位上司也是面不改色。
但聽到這個溫家,陳朝明顯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忌憚。
能讓玄清司忌憚,光這一點就足以說明溫家的能量究竟有多可怕。
陳朝覺得自己還是小瞧了這個溫家。
“你怎麼又惹上溫家了?”想到自從陳朝來到玄清司,得罪的人背景一個比一個厲害,閻玉清也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陳朝一臉真誠:“這件事真不怨我頭兒,我也是莫名其妙,你說那溫善喝酒喝死了,關我什麼事,我也是遭受無妄之災啊。”
“這溫家可不好惹啊,肯定是要把溫善的死算在你頭上,這次恐怕玄清司也幫不了你。”
這時候楊百師和曹百師從不遠處走來,察覺到兩人面色沉重,不禁好奇問道:
“怎麼了這是,愁眉苦臉的?”
閻玉清行禮之後,便把陳朝的事說給兩人聽。
果不其然,楊百師和曹百師愣了下。
不過兩人很快就想起是那哪個溫家,頓時收斂笑容。
楊百師凝眉思考後,對陳朝說道:“其實解決這件事也不難,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但可能會有小小的犧牲。”
聞言,陳朝目光一亮,趕緊拱手道:“願聞其詳。”
“首先,我們得先搞明白,這件事是無意,還是故意。”
楊百師頓了下,認真看著陳朝:“三杯倒有沒有問題?”
“沒有。”陳朝老實交代,隨後又說道:“百花樓我也去過,但溫善喝的那壇三杯倒已經被捕快帶回衙門,無法確定有沒有問題。”
認真審視陳朝的表現,沒有撒謊的跡象,楊百師才點點頭:“如此,我們就暫定那三杯倒可能被人投毒。”
幾人聞言心頭一跳。
楊百師捏著下巴來回踱步,沉思道:
“有關三杯倒的事,這段時間我在京城也聽說不少,勢頭很猛,所以我覺得應該是後者,可能是那些酒商見到三杯倒風生水起,起了歹念,想借此事打壓三杯倒。”
“不過這還要等府衙那邊的調查結果出來,溫善喝的那壇酒有沒有問題尚且未知,如果那壇酒有問題,溫家尋仇也是會找投毒的人,與你關係不大,但如果那壇三杯倒沒問題,你恐怕會有麻煩。”
說到這,楊百師看向陳朝,眼神意味深長。
陳朝同樣明白這點。
剛纔他去衙門其實還有個目的,就是檢查被帶走的那壇三杯倒,只不過溫家的人突然到來,沒有時間去做這件事。
曹百師沒好氣道:“你說了半天,解決的方法呢?”
“就你嘴快,人家陳朝都沒說話,你急個什麼。”楊百師毫不客氣的懟了一句,並眼睛斜睨。
而後才沉吟道:“解決的方法麼,其實也簡單,陳朝你只需要斬斷與三杯倒的關係,把釀造三杯倒的事推脫給別人,就能輕鬆脫身,雖然可能會引起溫家的懷疑,但無憑無據,他們也不可能硬來。”
“簡單點來說,就是找個替罪羊,這樣一來,不論溫善喝的那壇酒有沒有問題,你都可以抽身事外,到時量那溫家也沒辦法。”
說著楊百師看向陳朝:“聽說你有自己的酒坊,你在裡面調個身份差不多的,能主事的人,只要不是太離譜就可以。”
找替死鬼?
陳朝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曹百師和閻玉清思忖了下,對視一眼,最後看向陳朝。
“楊百師還有其他的辦法麼?”陳朝遲疑了下,問道。
楊百師點頭道:“倒也還有另一個辦法,送你出京,隨便找個地方待上一年,那溫家再怎麼樣,找不到人也拿你沒辦法,時間一久,風波平息,到時在找個藉口接你回來,也不是不可以。”
這個辦法和姜厚澤說的如出一轍。
其實對於他們來說,瞭解溫家的背景,都明白陳朝這次捅的簍子不小,除了出京躲藏,以及找替死鬼,恐怕沒有更好的辦法。
曹百師抿了抿嘴,望著陳朝說道:“其實,若是能找到合適的人來替你頂罪,這是最好的,出京終究是會讓人詬病。”
聞言,陳朝搖了搖頭:“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
找替死鬼這種事,陳朝感覺自己做不到,不是高不高尚的事,主要是心裏過不了那一關。
“我想去找掌司。”
事到如今,這京中能救自己的,陳朝覺得可能也就袁世清希望大點。
如果是其他時候,陳朝這種想法無疑是痴心妄想,但之前袁世清許諾過他一個要求,還未用掉,陳朝心裏還是有點把握的。
“那你來的不巧。”
楊百師知道掌司比較看好這個小老弟,但此刻卻搖頭道:“袁師剛和幾位千師離開衙門,去了兵部。”
似乎怕陳朝不信,又補充一句:“你送來的那一千壇三杯倒,袁師打算親自帶過去和兵部交接,再運去邊疆。”
聞言,陳朝差點罵娘,心裏萬馬奔騰。
早不去晚不去,偏偏這個時候去。
“我去兵部。”
形式急迫,陳朝朝幾人拱了拱手就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一名門衛匆匆跑到閻玉清身邊,拱手恭敬道:“師尉,外面有捕快找陳朝。”
聞言,閻玉清幾人對視一眼。
“我過去看看吧。”知道躲不過,陳朝也沒打算躲。
楊百師忽然攔住陳朝,對那個門衛揮手:“你去告訴外面的捕快,就說陳朝不在。”
門衛也是機靈,稍一琢磨就明白怎麼回事,看了眼陳朝,立馬就點頭去了。
“不要露面,等袁師回來,應該會有辦法解決,實在不行,送你出京。”楊百師緩緩說道。
不過陳朝想了想,笑道:“多謝大人好意,不過我想過去。”
“溫家的人不會輕易放過你。”楊百師皺眉道:“你現在沒有任何優勢,過去又能幹什麼?”
“我要查案!”
我要清清白白,這句話壓在心裏陳朝沒有說出。
這件事如果現在不解釋清楚,就算能出京躲避,但只會讓事情越抹越黑,甚至成為身上永遠抹不掉的汙點。
陳朝自認自己沒做過虧心事,為什麼要躲?再說了,還有袁世清的承諾這張底牌,如果溫家真的蠻不講理,非要他命,這張底牌到時也就能發揮作用。
楊百師詫異的打量陳朝:“你認真的?”
“卑職做事問心無愧,稀裏糊塗的離開非我所願。”
見他堅持,楊百師也就不再多說,只是深深看了他眼:“這件事屬於你的私事,玄清司幫不了你太多,不過袁師那邊我會去說,至於結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多謝百師。”陳朝抱拳感激,然後不再耽擱,追上離開的門衛。
等人離開後,曹百師忽然笑道:“這小子確實不錯,有魄力,就是心太軟了些,倒是我們剛纔那番提議,說不定讓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楊百師淡笑道:“整個玄清司皆是鐵石心腸之輩,多一個心軟之人有何不可,這也是我比較喜歡這小子的地方,像個人。”
閻玉清沒有插話,但也在此刻,望著院門位置,露出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