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清司內，那些百師師尉有教導責任，同僚之間若無官銜，便都以師兄弟稱呼。

    宋漪薇雖是女子，但辦事能力強，人也漂亮，在玄清司人緣不錯。

    另外，徐百師的正妻是宋漪薇的姑姑，也就是那位永安縣丞的妹妹。

    雖然這種關係影響不到實質性的東西，但畢竟有這層關係，足以讓很多人重視了。

    宋漪薇抿嘴一笑，這時候旁邊一位眼神銳利的玄師看著幾人，陰陽怪氣道：“什麼案子，不就怕了麼.....一群慫貨。”

    最後一句聲音不大，但還是能被周圍幾人聽見。

    宋漪薇當即皺起眉。

    趙開景幾人頓時不樂意了，杜勇已經率先邁前一步，手按刀柄，冷著臉：“你說什麼！”

    對面幾名玄師見狀也移步上前，面色不善。

    剛纔說話的那名玄師撇撇嘴：“說的就是你，杜大膽，年紀不大，耳朵就聾了？看見屍體就怕，呵，我看叫慫貨還差不多。”

    一聽這話杜勇大怒，就要衝上去，趙開景跟黃騰趕緊攔住他。

    朱遠光笑著眼睛眯成一條縫，聲音發冷：“左紹輝，閉上你的狗嘴。”

    “喲，朱遠光，這裏有你說話的份麼，我聽說你們家布行前天晚上著了火，損失不小吧。”名叫左紹輝的玄師笑眯眯說道。

    朱遠光臉色一變，怒道：“是你乾的！？”

    “這話可不能亂說哦，小心我告你污衊。”

    左紹輝目光一轉看著黃騰，又笑道：“黃師弟，青樓那是有錢人玩的，哦對了，弟妹還在孃家沒有回來嗎？”

    前不久黃騰妻子黃呂氏不知道從哪聽說他去青樓喝花酒，想到本就貧寒的家境，一氣之下就回了孃家。

    這幾天黃騰夜夜輾轉反側。

    “是你告的密！”睜大眼睛，黃騰氣得發抖。

    左紹輝笑而不語，這就等於預設了。

    青樓喝酒這種事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這年月娛樂專案本來就少，十個男人裡起碼九個不敢說沒去過青樓，畢竟生活不能缺少調味劑。

    但搬到檯面上，終究不算什麼光彩的事，尤其對有了家室，且貧寒的家庭來說。

    太惡毒了。

    “放開我，讓我砍了這狗日的！”杜勇氣得臉色漲紅。

    黃騰平日裏跟他關係最好，此刻要給兄弟報仇，黃騰這次沒攔著，默默握住了刀柄，眼神兇厲。

    旁邊朱遠光同款表情。

    這些事情算不上嚴重，但確實噁心到他們了。

    趙開景頭都大了，趕緊拉住他們。

    “陳朝，快過來幫忙！”

    青樓這件事我也有責任....陳朝搖了搖頭。

    隨後對杜勇笑道：“砍什麼砍，別鬧了，還有你們兩位，沒看出來對方就是故意激怒你們出手麼，別忘了玄清司戒律，他這是嫉妒上次那個功勞呢，沒必要跟這種人一般見識。”

    上次工部逃犯林主事的案子，就是跟這夥人發生衝突。

    但玄師之間禁止私鬥，輕則打板，重則打成廢人驅逐出玄清司。

    趙開景連忙點頭：“陳朝說的沒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別讓人看笑話。”

    此刻周圍圍了不少人，那邊姜捕頭也看著這裏。

    最終，杜勇黃騰朱遠光三人瞪了左紹輝一眼，這才作罷。

    這傢伙是誰.....左紹輝審視陳朝，正要繼續譏諷。

    宋漪薇皺眉道：“左師兄，大家都是同僚，不要傷了和氣，你少說兩句吧。”

    他們這一組左紹輝資歷最深，但宋漪薇身後有徐百師，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左紹輝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陳朝趕緊對宋漪薇擺擺手：“宋師妹，我們先走了。”

    “你要叫師姐......”

    宋漪薇翻了個白眼，見到他們要走，忽然想起什麼，問道：“你們真有案子？”

    “是啊。”陳朝點頭。

    “那我也去。”

    丟下一臉納悶的幾個同僚，宋漪薇腳步輕快，裙裾飛揚，連忙跟了上去。

    “那小子是誰？”

    看著陳朝那些人離去的背景，左紹輝沉聲道。

    “好像是新來的。”

    “新來的也敢這麼囂張？”

    “看他跟宋師妹熟悉，應該以前就認識，可能背後有關係吧。”

    “哼，這次算他們走運！”

    ......

    “這件事不能這麼算了！”

    黃騰很生氣，一路上都陰著臉。

    這幾天還納悶妻子怎麼知道自己去過青樓，雖說自己沒掏錢，但這種事本來就不能跟妻子說開。

    “我說家裏店鋪怎麼無端端著了火。”

    想起老爹那天哭喪的臉，朱遠光臉色難看。

    “沒錯，不能這麼算了！”

    杜勇在旁附和，雖然他叫大膽，但膽子其實並不大，其他玄師見多了屍體都能漸漸習慣，唯獨他還是不能適應。

    不過這種事熟人開開玩笑可以，外人就不行了。

    趙開景提醒道：“你們別亂來，姓左的敢這麼做，肯定就等著你們上套。”

    老趙還是保守了點.....陳朝掃了幾人一眼，笑道：“可以報仇，但別讓人發現了。”

    被人罵不還手，陳朝也早就看那左紹輝不爽了。

    “你有什麼辦法？”

    黃騰幾人頓時看向他。

    老趙有句話沒說錯，左紹輝敢明目張膽說出這些話，就是想故意激怒他們，等著他們上套。

    如果這個時候去報仇，說不定就掉進了陷阱裡。

    陳朝咧了下嘴，笑道：“還在想，總會有辦法的，噓....她來了，晚點再說。”

    幾人下意識回頭看去，宋漪薇邁著小皮靴從一家糖果鋪裡出來，手上拿著兩個紙袋子。

    “喏，這袋你們吃吧，算是給你們道歉啦。”

    袋子裡裝著一些蜜餞跟桂花糕，幾人探頭看了眼，舉目互相對視一眼。

    “宋師妹太客氣了，這件事跟你沒關係。”

    朱遠光說著話，順手拿了一塊桂花糕咬了口。

    幾人邊吃邊走。

    陳朝拋起一顆蜜餞，嘴一張精準接住，隨意道：“你跟左紹輝關係怎麼樣？”

    “不怎麼樣，那人脾氣傲得很，還老是煩我，後來我就跟他約定打一架，誰贏聽誰的。”

    “誰贏了？”吞下嚼碎的蜜餞，陳朝好奇。

    宋漪薇下巴一揚：“當然是我贏了。”

    “原來真有這件事啊，我還以為是別人亂傳的。”

    朱遠光在旁嘖嘖道。

    其他幾人看宋漪薇眼神就變了。

    論起加入玄清司的時間，左紹輝那傢伙比他們還要早，戰力同樣不俗，聽說已經處在蠻勇巔峰。

    宋漪薇能打敗對方，可想而知實力有多強。

    看幾人眼神，陳朝隱隱猜到點什麼，對宋漪薇拱拱手：“女俠厲害，求罩。”

    “放心吧，字畫那件事你幫過我，我會罩著你的。”宋漪薇得意一笑，嘴裏還嚼著糕點，腮幫鼓鼓，說話含糊不清道。

    但大概意思陳朝還是聽懂了。

    幾人都笑了。

    我就客套一下....陳朝嘴角微抽，轉移話題：“如果以後得罪了左紹輝，你幫誰？”

    “看情況吧。”歪著頭思考會兒，宋漪薇迴應。

    陳朝眼皮一跳，道：“怎麼說？”

    “如果有一天他把你打了，我就出來幫你。”

    “那我把他打了呢？”

    “那我就誰也不幫呀，我跟左紹輝又不熟。”

    “好樣的！”

    “是吧！”

    幾人說說笑笑，不久後，就來到那位劉屠夫家中，自有隨行的衙役去通知叫人。

    劉屠夫家裏比那個仝全要富有一些，有單獨一片院落，前院住人，偏院後院都有一片豬棚。

    當然大家沒過去看，味太沖，但規模不小，也怪不得仝全回來這裏進貨。

    叫來劉屠夫，一個身形肥碩的中年人，眉毛很粗，一臉橫肉，看起來一副兇相。

    見到陳朝幾人露出笑臉，點頭哈腰：“幾位官爺，什麼事大駕光臨？”

    府衙的捕快很好認，玄清司的玄師更好認，畢竟那身黑紅制服又帥又惹眼，在京都生活的人們大都知道。

    “跟你問點事，老實回答。”朱遠光抵著鼻子，有點受不了對方身上那腥味，沉聲說道。

    劉屠夫擠出一絲笑容，連連點頭：“好的好的。”

    大概打量了眼四周，回過頭陳朝微微一笑：“劉大哥不要緊張.....你認識仝全吧？”

    “認識，仝全跟小的一樣是個屠夫，之前還來我這裏進貨的。”

    陳朝微微頷首，繼續道：“呵呵，怪不得呢，我就說他家的豬肉味道怎麼突然變好了，原來是從劉大哥這裏進的貨，剛纔遇到他我還特意問了這件事，所以就找來了。”

    聽到這話，趙開景幾人愣了愣。

    仝全屍體都涼透了，你什麼時候遇到了....朱遠光撓了撓頭，無比納悶。

    劉屠夫大笑：“那是那是，官爺，不是小的吹，咱老劉家的豬肉，在這片那絕對是響噹噹的，好多官老爺府上的下人都來咱這裏採購，官爺要多少，小的這就去準備？”

    “來個百來斤吧。”陳朝報了個數字，忽地笑容一收，“仝全死了，你知道嗎？”

    “呃......”

    劉屠夫正興高采烈打算去秤肉，聽到這話愣住了，“官爺，你剛纔說啥，仝全死了？”

    他的眼中有驚愕，有疑惑。感覺這位年輕的官爺有點奇怪，剛纔明明說還遇到了仝全，怎麼轉眼又死了呢....

    再跟劉屠夫對話時，陳朝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對方的臉，沒放過任何細微變化。

    此刻劉屠夫眼中只有驚愕，還有點疑惑，這一瞬間的變化完全出自本能，沒有絲毫慌張。

    而對方剛纔聽說自己遇到仝全，也沒有任何異色，說明確實不知道這件事。

    雖說已經確定兇手是仝全，但動機目前不明，也不排除團伙作案的可能。

    現在可以排除了....陳朝點點頭，臉上重新恢復笑容：

    “好了，現在問你幾個正經的問題，關於仝全的事，你知道多少.....別怕，剛纔跟你開個玩笑，但仝全是真的死了，我們現在正在調查。”

    劉屠夫非常驚訝，片刻後，才嘆了口氣，緩緩講述有關仝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