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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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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慘案

    在當下這個寒冷季節,放眼望去,看到的景色多是萬物凋零,一片蕭索。

    在京都城內,一派截然相反的喧嚷景象,哪怕天寒地凍,也難阻這座龐然巨城一刻不停的火熱運作。

    而一向被喻為京城最繁榮的秦淮河,午時剛過氣氛便已經熱鬧起來,這等場景往往會持續一整天,入夜後還會迎來一波頂峰。

    幽綠的河水輕輕盪漾,南北兩岸樓閣庭院林落,雪花覆蓋屋簷,時而從那河畔充斥暖意的樓宇內傳來歡聲笑語。

    河面上各色燈籠裝飾的畫舫停泊,文人士子聚攏在此把酒言歡,或吟詩作對,做些附庸風雅逗弄紅粉佳人的趣事。

    其中一艘畫舫上氣氛尤為熱烈,聚集的都是富家子弟,進行著行酒令。

    畫舫漂亮的女主人做令官,巧笑嫣然,時而有衣著鮮麗的公子哥應答,或倨傲,言語得意,或搖頭嘆息,一個勁被灌酒。

    京都多是身世顯赫或出身不俗的公子哥,來這裏所為不過生理上的需求,卻又不喜歡那種簡單粗暴的方式,到了他們這種層次,更喜歡多一點情趣。

    沒多會兒,就有一位公子喝的暈頭轉向,臉頰酡紅,跑到外面趴在欄杆猛吐。

    同伴在身邊照料,防止他掉入冰冷的河水裏。

    嘔吐的公子被冷風一吹,頭腦更加昏沉,嚷嚷著揮手:

    “我沒事,回去再戰!”

    “多才兄莫要逞強,今日咱們是沒機會了。”

    “不行,我還沒發揮全力!”

    公子撐著身體一手拍在欄杆上,正要用力起身,迷離的眼神忽然看到水面泛起波瀾,再一看,一具漂白物體從畫舫底下浮出水面。

    “.....那是什麼?”

    剛巧那漂白物在水裏翻了個身,與他來了個對視。

    一具女屍。

    公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雙腳並用往後退,“啊”“啊”了兩聲,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

    河水裏再次泛起波瀾,深沉的水底又是一具漂白物浮起。

    身旁同伴揉了揉眼,定睛一看,腿肚子一軟,拉著公子連忙退開,嘴裏大喊:“屍,屍體.....死人啦!死人啦......”

    不久後,在另一邊畫舫上,陡然傳來一聲尖叫,撕破秦淮河上的熱鬧氣氛。

    等陳朝那邊接到訊息時,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

    ......

    跟著黃騰來到順河坊一戶民院,幾人邁過門檻看到裡面的場景,頓時大吃一驚。

    “這他娘是發生了什麼?!”

    朱遠光自認處理過不少案子,但眼下一幕依舊讓他心頭震撼。

    入目處,幾乎可以用慘絕人寰來形容,地面,牆壁,窗戶上,堆積的木柴中全是飈濺的血跡。

    院子裡有三具屍體,一個衣服打著補丁的半百老人,橫倒在堂屋門口的血水中,以及一對中年夫婦,男人胸口插著一把剔骨刀,靠在牆角歪著腦袋,聲息全無,婦人少了兩條腿。

    這些人身上全都佈滿傷口,血液已經凝固。

    活是肯定不能活了。

    趙開景微微皺眉,“別愣著了,幹活吧。”

    幾人點頭,開始對現場進行初步勘查,趙開景黃騰朱遠光一組,陳朝跟杜勇一組。

    報案的人名叫張賈,據說也是順河坊這邊的住戶,本人是一家雜貨鋪的夥計。

    據對方所說,因為東家的小兒子明天要辦喜事,早先就從仝全這裏訂了些豬肉,約定今天會送貨上門。

    然而等了一個上午也沒見人,便派他上門來取貨。

    哪知敲門一直無人迴應。

    因為訂金都已經付過了,東家那邊也不好臨時換人,而只有最後不到半天的時間,也來不及的。

    仝全就是那名胸口插著剔骨刀的死者。

    後來張賈從門縫看到裡面的情景,當場嚇了一跳,後面想去報案,路上又撞到黃騰。

    聽說這件事,黃騰便破門而入,隨後,就去通知趙開景幾人。

    陳朝站在門邊跟張賈問了幾句,才進去。

    不久後,杜勇從廚房走出來,面色微微發白,扶著牆乾嘔。

    陳朝從不遠處走來,問道:“怎麼了?”

    “我.....算了,你自己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陳朝帶著疑惑走進廚房,很快又面無表情走出來。

    “怎麼樣?”

    “鍋裡應該就是那婦人的腿。”

    “我問的不是這個。”

    “那你想問什麼?”

    “......”

    杜勇張了張嘴,最後擺擺手:“沒什麼。”

    拍了拍杜勇肩膀,陳朝沒有說話,其實看到裡面那一幕,心裏多少也有點不適。

    不過可能以前面對屍體習慣了,對此倒沒有太多失態。

    朱遠光跟趙開景從主屋走出來,兩人臉色有點難看。

    “屋裏還有個小孩。”

    陳朝抬頭看去,趙開景接了一句:“死了。”

    “一家四口?”

    “應該是。”

    “嘖,滅門案吶,誰那麼喪心病狂?”

    “我們這邊也有點發現,我跟陳朝看過了。”

    趙開景跟朱遠光點頭走進廚房,然後也面無表情走出來。

    杜勇看他們的反應,苦笑一句:“你們要不要這樣,起碼給點反應啊。”

    “你想要什麼反應?”

    “喂,沒必要把陳朝的話重複一遍吧。”

    朱遠光冷笑:“這是你自己的問題,我看你別叫大膽了,鼠膽差不多。”

    陳朝拍了拍他,道:“那飯桌上擺的骨頭應該也是鍋裡拿出來的。”

    “嘔......”

    朱遠光去一邊吐了。

    趙開景臉色也有點白,但眼神更多還是怒意,“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作案,等抓到我非剝了他的皮!”

    陳朝想了想,道:“我剛纔在裡面看到一些蒸籠,這家人以前做什麼的?”

    趙開景沒回答,叫來外面的夥計張賈,進行詢問。

    “仝全是屠夫,做的豬肉生意,他妻子仝楊氏跟老父親每天早上會去賣點包子,手藝不錯,味道在這一片屬於一絕,回頭客很多。”

    聽完趙開景揮手讓他離開,沉吟了下,看著陳朝問道:“你不會是懷疑?”

    “以前這裏發生過人口失蹤嗎?”

    “沒有,但要是黑戶就不知道了。”

    “這件事不要傳揚出去。”

    “嗯,我明白。”

    跟趙開景簡單聊了幾句,陳朝思考片刻,獨自去了後院。

    後院不大,僅有個圍欄圈起的矮棚,走進這裏就是一股豬騷味撲鼻而來,但裡面並沒有見到任何活物,裡面積雪也未清理,像是已經空置許久。

    沒什麼發現,陳朝抵著鼻子轉了圈,便離開進了前面主屋。

    屋子裏陳設簡陋。

    在裏屋臥室的土炕上,趴著一名十一二歲的總角孩童,身上同樣有多處傷口,致命傷在胸口,被利器穿身到背後。

    被褥已經讓血水浸透,屋子地面有濺落的血滴。

    陳朝撿起掉在地上一支被踩扁的玩具風車,看了眼,隨手然後放到旁邊桌子上,然後拉開衣櫃幾個抽屜。

    在其中一個抽屜裡發現幾張皺巴巴的銀票,跟一些碎銀,大概有三十多兩。

    合上抽屜,四下看了眼。

    陳朝又檢查了遍門窗,最後摸了下屋子裏僅有的一盞燭臺,滿油,觸手卻冰涼。

    而後,返回院子裡,對幾名死者分別進行了一番觀察。

    那邊黃騰趙開景等人已經開始討論,將所有發現結合後,卻紛紛皺起眉頭。

    “你那邊有什麼發現?”

    “沒有。”

    “現場除了這些血,太乾淨了,沒有任何可疑的痕跡。”

    “什麼人如此兇殘,滅人滿門,孩子都不放過,這得多大仇。”

    “算了,厚福,你去通知仵作過來吧。”

    朱遠光點點頭離開了。

    剩下幾人看到陳朝還在不遠處搗鼓屍體,便走了過來。

    黃騰上前阻止,道:“陳朝,不要亂動屍體,等仵作過來。”

    “不礙事。”

    趙開景擺擺手,想起陳朝以前做過捕快,問道:“你有什麼發現?”

    合上被扒開的衣服,陳朝斟酌道:

    “這些人身上致命傷,皆為利器所致,屍體已經發僵,跟屋子裏那名孩童有點差別,但傷口血液都已凝固,算上天氣原因,死亡時間.....應該在四到五個時辰左右。”

    “你以前做過仵作?”

    看他動作熟練,杜勇眨了眨眼,忍不住問了句。

    “沒有,但性質差不多,我先看看,到時再跟仵作的判斷對照一下就行。”

    他蹲在仝全的屍體旁邊,繼續道:“兇器應該就是這把剔骨刀。”

    “這刀應該是仝全用來殺豬的,照你這麼說,兇手並未帶凶器,而是順手用仝全家中的剔骨刀進行殺人,最後留在死者身上....這樣就有點麻煩了,線索太少。”

    趙開景皺起眉頭。

    這年頭雖無監控,但類似刀具都有特定地方兜售,這就是痕跡、線索。

    而什麼樣的傷口,由什麼樣的刀具造成,其實對於經驗豐富的玄師來講,大都能識別。

    簡單點來說,只要以傷口做對比,然後確定由什麼樣的刀具造成,便可以順藤摸瓜,由此找到出售刀具的賣家,再以此篩選買家,鎖定嫌疑人。

    雖說過程中會很麻煩,工作量巨大,但這也就是這年月最常用的刑偵辦法。

    根據傷口來尋找線索,同樣是衙門查案人員普遍的手段,最終多多少少也有能奏效的。

    “也不盡然。”

    聽到這話,趙開景看向陳朝:“怎麼說?”

    “兇手不帶凶器,可能本來就不需要這樣做。”

    趙開景一時沒能明白這句話。

    這會兒,陳朝沒有立刻起身,猶豫了下,用手指小心分開仝全的嘴,露出一口大黃牙。

    在牙縫裏,還有一些東西。

    果然.....陳朝確定了某個想法。

    鬆開手,陳朝拍拍起身,說道:“初步推斷,這個仝全應該是兇手。”

    “嗯?”

    幾人愣了愣。

    旁邊黃騰微微皺眉:“雖說你以前破過大案子,但這纔多久,各方面都還沒調查,現在下結論,是不是有點為時過早?”

    黃騰這樣說也有道理,陳朝沒有反駁,轉而說道:“早不早不知道,反正我這只是初步推測。”

    “現場沒發現外來者入侵痕跡,屋子裏也沒有任何打鬥跡象,主家財物也並無丟失,這就排除了財殺可能。

    剛纔我問過那個張賈,根據他所說,仝全一家在這邊鄰里關係不錯,早年是軍伍出身,為人忠厚,娶妻之後日子和睦,可以暫時排除仇殺,至於情殺.....這需要後面調查仝楊氏的人際關係,我也比較傾向於這種可能。”

    “為什麼?”

    見幾人疑惑,陳朝指著仝全屍體:“在他嘴裏有殘存的肉糜,說明他不久前吃過肉,而他們家裏並沒有發現任何肉食,當然,除了廚房鍋裡那些。

    後院以前養過豬,但現在沒有養了,這個情況應該有一段時間。”

    黃騰幾人相繼扒開仝全的嘴,看到牙縫中那些殘留物,一陣惡寒。

    杜勇看完臉都白了,吞了吞喉嚨:“不能.....夠吧,那可是他髮妻。”

    “先聽我說完。”

    其實發現這個可能後,陳朝也感覺反胃,但只能忍著,繼續道:“我剛纔檢查了下里麵的屋子,門窗完好,沒有被破壞的痕跡,說明兇手是明目張膽進行作案。

    另外,根據我推測的死者死亡時間,作案時間在早上寅時左右,那會天還沒亮,屋子裏也沒有點燈,在這種情況下,普通人視力大大受阻,若非對房間格局極為熟悉的人,很難能做到從容殺人,而現場沒有任何雜亂痕跡。”

    說到這裏,陳朝補充了句:“當然,還有種可能,兇手是一位武力極高的人,可以再不留任何痕跡的情況下,入室殺人,然後從容離開。”

    畢竟這裏不是尋常世界,陳朝沒有照搬前世所有經驗,考慮到這一點。

    聞言,趙開景幾人面色有點凝重。

    不久後,朱遠光領著仵作到來,隨行還有京兆府的衙役。

    他們又帶來另一個訊息。

    “對了,秦淮河前不久發現了很多屍體,現在府衙已經讓人過去處理了,這附近也歸你們管,幾位,要不要過去看看?”

    說話的是京兆府一名捕頭,名叫姜厚澤。

    趙開景愕然:“很多屍體?”

    “嗯,目前發現的有十三具屍體,至於有沒有更多的,還在打撈中,估計快了。”

    秦淮河距離順河坊不遠,因其支流經過這裏,連著外面秦淮河,順河坊名字由此而來。

    嚴格說起來,秦淮河那裏屬於多坊交界,跟許多玄師小組管轄區域都有接壤。

    “先過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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