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在別處，估計這些畫面會成為一輩子的陰影，但是蘇楊就從來不覺得有什麼，蘇茉一直是他的親妹妹，就算以後出了什麼意外變成什麼樣子，都是他的親妹妹。

    他這個人或許也不是完全的正常人，幼兒園的時候因為覺得老師的笑容虛假的讓人作嘔，而且總是對長得好看的小孩子非常耐心溫柔，對於不好看的小孩就下手很重，還會說很難聽的話，蘇楊直接把老師的鞋子浸在拖把水裏，還把老師房間的電線都剪了，結果不知道為什麼直接導致對方觸電，進了醫院，從此蘇楊再也沒看見那老師來上班。

    後來蘇楊偶然在大街上遇到從前的老師，結果對方看見蘇楊就和看見鬼一樣直接跑了。蘇楊問了好久才知道，其實那天他的行為都被監控看見了，但是因為他的身份，幼兒園高層根本沒有打算把他怎麼樣，發而對這個老師一再逼迫，才導致了這樣的局面。

    這個世界從來就是不公平的。

    蘇楊很早就知道這個道理，那時候還是蘇茉第一次發病，全身都在抽搐，蘇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抱著蘇茉被送進醫院的時候，蘇楊看見很多小孩子在門口吃冰淇淋，玩遊戲，但是他的妹妹，或許還比門口這些小孩子小几歲，卻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

    那個時候蘇楊就知道這件事情，但是他從沒想過，其實他一出生就陷在這樣的規則裡，那些正常人對於蘇茉來說是不公平的存在，自己和蘇茉對於其他人來說也同樣是不公平的存在。

    蘇楊在上小學的時候非常叛逆，從來都無視學校的規則，光明正大地翻牆，遲到，不寫作業，默寫零分，那時候他也很有人氣，但是幾乎從來沒有女生找他告白，因為實在找不到蘇楊的人。

    初中的時候稍微收斂了點，因為那時候蘇楊就知道自己的未來不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他也是蘇茉也是，最後都會被迫接受家裏人的安排，很大的可能就是出國留學，以後也可能直接在國外定居，不會再回來了。

    與其說剛纔蘇楊眼裏的畫面多好看多難得，不如說剛纔的畫面，讓蘇楊覺得好像看見了自己的未來。

    “好看嗎？”

    蘇楊靠在岑煬身邊。

    “不好看。”

    “為什麼？”

    “因為看了太多遍。”

    岑煬是真的不喜歡面前的景色，容易勾起他太多的回憶了，而且都是不太好的回憶。

    但是或許他就是一直被困在回憶裡面的人，很難清醒，很難改變什麼。

    “看了太多遍你才能找不同，我來這也就住了沒多久，我覺得這裏的景色每天都不一樣。”

    有人在小路上和物件摟摟抱抱，有人抱著貓貓狗狗略顯狼狽，有人帶著小孩子拎著好多購物袋和蛋糕，有很多老人戴著mp3一圈圈慢跑。

    這些都是蘇楊之前從來沒看見過的。

    但是這也纔是生活最真實的樣子。

    岑煬手裏還握著一個小藥瓶。

    那是個空瓶子。

    蘇楊看見了，不知道岑煬的用意，他也不太敢主動開口問。

    不知道過了多久，岑煬才慢悠悠開口。

    “我的藥吃完了。”

    蘇楊還想問他打算什麼時候去看醫生再配點藥，岑煬就用兩根手指夾著藥瓶子晃悠晃悠，好像隨時都要把瓶子扔下去。

    “但是我不打算再去醫院了。”

    “所以以後你的生活可能會麻煩一點。”

    蘇楊握住岑煬拿著藥瓶子的那隻手。

    “別放棄治療啊，你才幾歲，又不是癌症晚期。”

    岑煬把手裏的瓶子轉了個方向。

    “我才十六七歲，一輩子這麼吃下去我估計我也活不了多久，所以還是算了。”

    蘇楊接過岑煬手裏輕飄飄的白色藥瓶，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

    蘇茉現在也是定期吃藥，定期看醫生，但是她都習慣了，從來不會抱怨什麼。

    可是習慣不代表接受，不抱怨不代表心裏沒有想法和抗議。

    “如果不吃藥的話，你的病肯定會忽然惡化。”

    這種病情就和有毒一樣，吃了藥能穩定下來，一旦吃過藥之後又斷了藥物控制，就又會忽然加重很多。

    “沒關係，反正你應該打得過我。”

    岑煬說完這句話就回了客廳，躺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楊繼續在陽臺吹風。

    其實現在這會夜風都冷下來很多，已經不是很適合繼續了，但是蘇楊握著手心的藥瓶子總覺得這玩意非常燙，雖然這藥瓶很小，只有他半隻手這麼大，一隻手握住完全綽綽有餘，但是蘇楊還是覺得這藥瓶子能燙到他心底，搞得他整個人都安靜不下來，還不如繼續在陽臺閉眼吹風，看看能不能把他的腦子吹得清醒點。

    片刻之後，蘇楊找出手機，之前林紹的確幫他把手機裡的資料都修復了。

    蘇楊把記憶體卡插進手機裡，找到徐醫生的聯繫方式，給他發了個訊息問問雙相病人要是忽然停藥會有什麼反應。

    雖然很大可能會被罵一頓，但是自從徐醫生被管家聘用成為蘇茉的固定醫生之後，蘇楊就沒少被罵過，現在早就習慣了。

    甚至還覺得徐醫生罵人的功夫真的不怎麼樣，詞窮就不說了，這麼多年都是那句話翻來覆去的，好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