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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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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水中問情

    漓若正趴在水底發呆,突然感覺到水流有不尋常的流動,她抬眼一看,只看見一襲黑袍從天而降,鋪天蓋地,隨著一聲輕響,她的身邊突然多了一個身影。

    “息、息華?”漓若吃驚地看著面前的男子,他居然也跟著跳了下來?

    水流浸透了他的全身,將他被寬大外袍遮擋得嚴嚴實實的身形全都顯露了出來,結實有力的肌肉,線條流暢的胸腹,還有那修長筆直的大腿。他踏著水流,朝著她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好像踏在漓若的心上。

    漓若能感覺到剛剛平復的心又開始劇烈地跳動,比剛纔更激烈,更瘋狂,好像急切地在尋找一個出口,她忍不住捂住了心口,一剎那感覺氣都喘不上來了。

    “你、你要做什麼?”漓若慌了,被息華逼得步步後退,一手在身後胡亂地想抓住什麼,無奈身後除了水什麼都沒有。

    息華看著她的眼神,好像是要吃人。

    “你、你你你就當我剛剛是胡說的好了!我吃醉酒了,啊不是,我有點暈,我說胡話了!你、你就權當什麼都沒有聽見!”漓若哪裏是他的對手,情急之下什麼胡亂話都說了出來。

    息華前進的腳步一頓,在距離她不到一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這樣近的距離,漓若看得見他纖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樑,和緊抿的嘴唇。

    由於身高原因,她的視線受阻,不用再忍受他眼神的凌遲,可是緊接著她就發現了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息華實在是太高了!

    他像一座小山一樣,靜靜地矗立在她的面前,都不用說話,不用做任何事情,那壓迫性的氣勢已經讓漓若的大腦趨於停滯狀態。

    他身上特有的刀兵之氣撲面而來,那是一種混雜了金屬味道、鮮血味道和塵土味道而形成的一種奇異的味道,不難聞,但也絕對能“拒人於千里之外”。可漓若此刻聞著,卻覺得那股子味道里麵,多了一股甜香,像是……

    對,是羲澤身上的味道。

    羲澤和她說過,那是聖蓮花的味道。聖蓮花生於神界西南山巔,用聖蓮池水滋養萬年,就會形成這樣一種清冽中透著甘甜,甘甜後回味又有點微苦的獨有味道。

    漓若突然想起,息華起初,就是在西南山腳下被發現的,他會跟聖蓮花也有關係嗎?

    她突然很好奇他的過去,很想知道在沒有認識她的那三萬年裏,他是個什麼樣子,又經歷了什麼多少事情。她翻看過神界關於息華的記載,但那些記載和神界傳聞一樣,勾勒出的都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戰爭機器,彷彿他生來就只因殺戮而存在。

    這和她認知中的息華截然不同。

    雖然他總是臭著一張臉,做事直接,行為粗暴,還老是喜歡嘲諷她,但她和他一起經歷過了這麼多,她能感覺到他堅硬外殼下的柔軟,他憐憫蒼生、為他們東奔西走,一面說著神族高高在上,不插手人族事務,一面卻又暗地裏為他們殫精竭慮、籌謀周全。

    被冤枉也一聲不吭,受傷了也一聲不吭,做了好事也一聲不吭,永遠都是一聲不吭。

    碧綠的溪水在他們身周緩緩地流動、纏繞,帶出一線幾不可見的紅色,來自於息華的右臂。在水流牽動作用下,那個傷口已經再次迸裂滲血,息華卻好像感覺不到痛苦一樣,只靜靜地站在那裏不動。

    “你的傷口又流血了!”她小小地驚呼一聲,順勢將自己從那樣尷尬的境地裏解救了出來,手忙腳亂地解開他的衣裳去檢視傷口。

    他從未給她展示過那道傷口,漓若也一直沒有放在心上,只當他是累了想借著傷勢偷幾天懶,如今親眼看到,她才知道菡夜那一刀砍得有多狠。

    “菡、菡夜真的這麼厲害嗎?”她一直以為息華的實力在神界是第一位的,如果連息華都打不過菡夜,那菡夜的實力……

    息華的手肘骨頭上有一個明顯的缺口,顯然是被刀砍過的痕跡,而距離刀傷不到半寸的地方,就是他的肘關節,如果當時那把刀再偏離一點的話,就可能會把息華整條小臂都砍下來。

    這麼多天了,傷口未見處理,也沒有包紮過,一直都是這麼連皮帶肉地翻卷著,露出裡面慘白的骨頭,鮮血的流速止也止不住。

    “你不疼嗎?”漓若的手都哆嗦了,施術的動作做了三遍都沒有做對,她的眼睛被那一抹鮮血給刺痛了,“你不是、你不是自己也會治傷嗎,為什麼……”

    息華卻飛速地拉下袖子,遮蓋住了那道可怖的傷口,他露出一個詭異而冰冷的笑容:“這一刀,是我自己砍的。”

    “什麼!”漓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做什麼?你瘋了嗎?”

    “我在為他爭取時間……”息華抬眼,透過層層疊疊的水流,望向渺遠的天際。

    “為誰?你們到底在搞什麼?”漓若越聽越糊塗,她只覺得震驚和恐懼——不管息華要做什麼,需要拿刀這樣砍自己手臂的,必然是驚天動地、九死一生的大事。

    忽然,不知怎麼地,她鼻子一酸,眼睛脹痛得厲害,她一把撲過去,將頭埋在他的胸前胡亂地磨蹭著,以此來緩解眼睛的不適,聲音已經帶了哭腔:“可不可以……不要再這麼傷害自己……”

    息華被她的動作驚了一驚,卻也沒有阻攔,他用手扳起她的臉,看見她眼睛紅腫充血,卻是怎麼也哭不出來。他將自己冰涼的手掌輕輕地覆在她的眼睛上,淡淡地道:“哭什麼。”

    視線被阻,漓若的天地一片漆黑,只剩下耳邊那句不甚溫柔的“哭什麼”,和眼睛上那熟悉的觸覺,她哽咽著道:“你受傷,我、我這裏疼……”

    她用手指著自己的心口。

    息華順著她的動作看去,眼神頓時一黯,幾乎是慌不擇路地將手收了回來。

    “以後都不會了。”息華別開眼去,淡淡地說道。

    漓若一怔,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給自己承諾?頓時喜上眉梢,將那股子悲傷的情緒強行壓了下去。

    但息華還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就像過去千百次一樣,每當漓若想要深究下去的時候,他都會選擇沉默。

    “好吧……”漓若嘆了一口氣,妥協道:“我不問你要做什麼就是了,但你能不能也答應我,不論你要做什麼,要去哪裏,都一定要帶上我?”

    少女的臉上是對未來的迷茫,她根本不知道她即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但她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跟隨。

    息華將頭轉了回來,繼續著他剛纔的眼神凌遲,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漓若。

    漓若被他看得有些發毛,無奈問道:“你剛剛跳下來,是要做什麼?”

    息華被她問得微微一怔,他也不知剛纔是怎麼了,見到漓若那失落的眼神,見到她倉皇地跳下溪水,他就情不自禁地跟了下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站在了漓若身邊。

    他的大腦現在也是處於停滯的狀態,以前,無論是多麼複雜的軍機要務,還是多麼千鈞一髮的博弈對壘,他都沒覺得像今天這樣頭痛過——漓若的問題,觸及到了他的知識盲區。

    染墨護著那朵鳳凰花,和他護著漓若有什麼分別?

    染墨說他和懷瑾之間的這種情緒叫愛,那他和漓若之間,又算怎麼回事?

    染墨說愛是陪伴,可他陪著懷瑾的時間還沒有他和漓若在一起的多?

    染墨說愛是牽掛,那他心裏也一直記掛著漓若的事情,難道這也叫愛?

    可是愛究竟是什麼呢?

    漓若問他們可不可以像染墨和懷瑾那樣,可他仔細想想也找不出什麼區別來,但染墨卻說:“你不妨仔細觀察觀察我看著懷瑾時的眼神,再對比你看著漓若的眼神。”

    眼神,眼神能說明什麼問題?

    如果這事放在以前,他定會嗤之以鼻,將它拋諸腦後,可是現在,他卻有了無窮多的耐心,想要去弄明白這件事情。

    “我……怕你淹死。”半晌之後,息華憋出了這麼一句。

    “你!”漓若聽了,剛剛所有的忐忑、心疼、害怕全都拋在了腦後,她氣得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息華罵道,“你這是在侮辱我的術法,侮辱我的身份,侮辱我的神格!”

    她可是水神誒,你見過哪個水神被淹死的啊?

    息華卻盤膝而坐,一手支著額頭,嘴角噙著笑意,仰頭定定地看著她。

    “你今天怎麼怪怪的,老是盯著我看?”漓若將氣撒完,越想越覺得不對,“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息華輕咳了一聲,突然在水中站了起來,收了笑意道:“跟我走吧!”

    “去哪兒?”

    “不出三日,捉拿菡夜的守衛必會無功而返,到時候,必定還需要我們走一趟。”息華十分篤定地說道。

    “捉、捉拿菡夜?”漓若登時就想到了他的手臂,“你傷成這樣,還叫你去捉拿菡夜?”

    息華一怔,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臂傷處,才說道:“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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