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要去人界!
神使笑道:“神女若是醒了,請去殿中回話,神君已經候著了。”
“哦。”漓若慢半拍地應了聲,茫然地走進了鴻蒙殿。
這回沒有眾神往來相賀,鴻蒙殿端得是空曠無比,神君依然高坐在殿上,而那息華卻是已經不見蹤影。
她站在大殿中央,定定地看著上首的神君,他的面目越發模糊不清,連衣襬都已經沒入了濃霧之中。
司曜星君躬身侍立在側,見狀提醒道:“神女,見了神君該行禮。”
“什麼是行禮?”漓若又問了五年前那個同樣的問題。
“罷了,你這次任務完成得很好,就免了你這次的行禮吧。”神君終於開口道,他揮揮手,連聲音裡也帶著笑意,“說罷,想要什麼賞賜?”
原來還會有賞賜,總算不白跑這一趟。
她雖不知這個賞賜是什麼意思,但也大約猜出了是問她要什麼東西,想也不想地道:“我想去人界。”
神君的笑容頓收,又問道:“為什麼?”
“我不喜歡這裏。”漓若坦言道,“聽說息華常年待在人界,我想和他一起,修習術法,幫助人類。”
順便找找她的小成元。
神君聞言,看了一旁的司曜星君一眼,慢悠悠地道:“息華是我親封的聖君,在神界擔有要職,肩上的擔子很重,他去人界,也不是去幫助人類的,而是另有要事。”
“神君你也說過,我是天地間血統最為純正的水神,我的誕生和迴歸,想來也不是什麼隨隨便便不重要的事。”漓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卻不願意順他的心,直言道,“該我承擔的事情,我自然一點也不會少。只是我在神界五年自行修煉,進步卻還沒有我跟著息華一天來得快,我想著,如果要快點成長,我就必須去人界。”
漓若看不到,司曜星君站在一旁卻看得清清楚楚,神君的臉色青得可怕,是真的像人界那種腐朽的青銅顏色,那還是司曜星君第一次看見神君被氣成這個樣子。
“言重了。”神君幾乎是咬著牙說道,“神女迴歸,是為我神界增光添彩,但你看我前日裏新得的這幾個神使,模樣、靈力、性情,都是拔尖兒的,同樣也是為我神界增光添彩。你們啊,都是我神界花團錦簇裡的花,烈火烹油裡的油。”
他終於站起身,呵呵地笑了起來,“不是雪中送炭裡的炭。”
別把自己看得太重。
漓若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她幾乎是想也沒想地就轉身,準備離開。
“你做什麼去?”神君叫住她。
“神君不肯放我,我當然是回我的住處去!”她頭也不回地說道。
“站住,誰允許你走了!”神君咬牙切齒地對著司曜星君罵道,“五年,五年時間,都沒有安排教她規矩?此等不知禮數不識好歹!罰她再閉門思過五年,任何神、仙不準出入!”
司曜在一旁勸道:“漓若畢竟還小,又來神界沒多久,神君是不知道,自從神君賞了她卷軸,她是日日鑽研,夜夜修習,一門心思都放在了術法上,要不,這次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捉下那馬腹呢?所以,於禮數上,確實是我等疏忽了。”
“哼!當我不知道,這次要不是有息華幫忙,她能那麼順利?”神君終究還是被司曜星君按回了高座上,“你便總替著他們求情吧,早晚有一天教你慣壞了!”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是我慣壞了,要不,漓若的五年禁閉,我來替她如何?”司曜笑道,“不過話說回來,聖君剛纔也說了,那妖獸的水之三界煞是厲害,連息華都沒有把握的事情,卻叫漓若給破了,這個聖君可沒有幫忙啊。”
“你便聽他胡說,什麼懼、妄,他出入魔界多少次了,什麼樣的詭事沒見過,會怕這個?”
然而他的眉頭終於皺了起來,心中涌起的不安讓他有些難以坐立。
他想起剛纔息華所言,同漓若說的一樣,要帶著漓若去人界。
漓若這裏,他可以大加訓斥,但他卻不好駁息華的面子,這事,他遲早得同意。
息華這到底是……怎麼了?
神君道:“其實……我們神界也沒有人界那麼多繁冗禮節,什麼尊卑綱常,不過都是些唬那些凡人的玩意兒。只是,上下六界,到哪兒都有到哪兒的規矩,你既然來了神界,就得知道神界的規矩。”
漓若梗著脖子道:“漓若愚笨,學不來這些規矩,神君若是覺得漓若做錯了什麼事說錯了什麼話,可以逐漓若出界。”
“你!”神君太陽穴猛地一跳,袖中鼓盪著疾風與烈火,幾乎便要脫袖而出,將這個大逆不道的傢伙燒成灰燼。
幸好,多年來的涵養令他剋制住了自己的衝動。
“你先回去閉門思過吧,去人界的事情,我自有計較。”
漓若原以為自己果真能激怒那神君,將自己趕出去,結果卻叫自己失望了。
神界的面子,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司曜星君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手中揚起一副錯綜複雜的星圖,各個星子按著軌道安靜地流轉,可是卻有一顆星子比旁的都要亮上幾分,一直在震顫著,掙扎著,似要掙脫軌道。
司曜喃喃道:“現在,神君還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嗎?”
神君輕哼了一聲:“一個低階水神,無非是些弄雲化雨的本事,又能翻出什麼風浪來?”
他指尖凝出一道細芒,打向那個星子,只聽幾不可見的一聲“撲”,細芒已經將那個星子籠罩在其中,將它束縛得動彈不得。
司曜輕輕地搖了搖頭,將星圖一收,走出了大殿。
殿外一棵鳳凰花樹下,漓若正在與一名紅衣女子說話,那女子眉間一朵火紅的鳳凰花,與鳳凰花樹交相映襯,襯得她麵若桃花,肌膚勝雪,正是懷瑾。
懷瑾見司曜過來,停下了手中的話頭,拉著漓若給司曜星君見了個禮。
“星君還有什麼話要同漓妹妹說?需不需要我回避?”懷瑾壞笑道,她見漓若還是那副氣鼓鼓的模樣,不由得在她額間用力地戳了戳。
司曜搖頭:“不是什麼重要的話,上仙不妨也聽聽,其實也只有一句——六界生靈,該追隨的,永遠都應該是自己。”
“聽聽,聽聽,星君是過來人,他懂的比你多,聽他的準沒錯!”
懷瑾順勢又戳了漓若一下,戳得她的腦門都浮出了紅痕。
“我追隨的本就是自己。”漓若捂著額頭反駁道,“我喜歡去哪兒,我喜歡做什麼,這些難道不是應該由我自己來決定,為什麼非要聽他的?我在灕水待了一千年,我們都是追隨自己,從心所欲,可也沒聽說誰有權力責罰誰的!”
司曜笑著搖頭,依從他“卷軸星君”的稱號,從懷裏掏出一個卷軸遞給她,卻不是什麼賞賜獎勵,而是——天條。
“神君吩咐,罰你抄天條,哪日能當殿奏對,答對了我的問題,方可解禁。”
懷瑾一伸手,將那捲軸收於袖中,替漓若道了謝,才拉著還在鬧脾氣的漓若離開。
臨走之前,她又忽地想起一事,回身對星君道:“前次來,還不曾見過這棵鳳凰花樹,今次來,卻見它長得這般好,心生感慨……星君有心了。”
司曜但笑不語。
回到漓若的住處,懷瑾提著領子便將她丟了小溪裡,美其名曰:“消消火。”正所謂風水輪流轉,天道好輪迴,白天她還拿水潑那伊水神伊祝,現在就輪到她自己。
漓若在水中旋了兩個圈,長裙逶迤擺開,露出裡面纖細白嫩的長腿,恍如人魚一般在水中暢快地擺動著,才覺得心頭的火消了一些。
懷瑾道:“你果真要與息華一起走?你們不過在人界共處了一夜,莫非……你們兩個揹着我,幹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漓若情不自禁地拿水潑她,懷瑾立刻反擊,一水一火,互不相容,僵持了許久也沒分出勝負。
漓若收了手,悶悶地道:“我也不知怎的,見了他就總想跟著他。雖然他脾氣又臭,下手又黑,心思還毒,總不給我好臉色看,一會拿石頭砸我,一會又把我從雲上推下去……”
懷瑾“噗嗤”一聲笑出來,道:“倒是和神界風評差不多,看來你還不算鬼迷心竅。”
“可是……我想跟著他。”漓若拿手揪著自己的頭髮玩,一下一下,好像揪著自己的煩惱,“他強大,遇事冷靜,嘴上說著不討喜的話,但我知道,他本性不壞。他只是……不耐煩和我們相處。”
“畢竟是活了這麼多的老神。”漓若認真地道,“我瞧著人界的那些爺爺外公,也總不耐煩與兒孫說話。”
懷瑾默了默,才忍著笑道:“……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
如此,就總還有救,懷瑾心中稍定,在溪邊坐下,笑道:“說說你捉那妖獸的事。”
漓若只搖了搖頭。
懷瑾問:“不知道?你莫不是從頭睡到了尾?怪不得怪不得,聖君捉妖你領功,難怪你死心塌地地要跟著他。”
漓若還是搖頭,只問道:“姐姐,你在神界有多久了?”
懷瑾一怔,霍地站起身,漓若不明所以,卻見她伸出手,慢悠悠地扳起了手指。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一四得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