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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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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逢化

    叢婉帶著胥陶來到一處精緻的小涼亭,亭下有一方泉眼,仔細看去,那泉眼裏養著一尾鳳魚,這是一種極其稀有的靈獸,她養出的水源做藥引是天材至寶,千金難求,那尾鳳魚本來蔫蔫地趴著,見到胥陶道君,突然揚起尾巴,一串水珠濺到了胥陶身上,爬在他身上的應龍也睜開眼睛去看那尾魚。

    “道君,實在抱歉,我母親這幾日爲了轉天寶壇的事情煩心,她本來就是個直來直去的人,您多包涵。”叢婉一臉歉疚道。

    “無妨,還要多謝貴谷為在下帶到了訊息,我會回宗一趟的,在下此來也不是爲了貴谷至寶,只是有一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胥陶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叢婉的臉色,這事關一宗機密,想必也是不那麼容易得到答案的。

    “我知道道君要問什麼,連日來到我谷拜訪的樓方郡修士也是為此而來,無非是爲了我谷的煉藥秘法,與靈獸有關。”讓胥陶意外的是,叢婉神色悲傷地直言道。

    “不蠻您說,這在玄門中已經不是秘密,母親醫術日漸精進,但卻一意孤行,用靈獸的力量融入藥草之中激發藥性,提高藥效,縱然這樣效果卓著,但對靈獸的傷害也是極大的,胥陶道君此行不來,叢婉也是要想方設法找到您的。”

    “找我?在下不才,對醫術是一竅不通啊……”胥陶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他身上盤著的應龍抬起頭,澄黃的眼睛盯著叢婉看。

    “不瞞您說,您與西靈土鈴娘娘的愛情讓姑娘家的都很豔羨呢,我就盤算著您在西靈土也許有些力量,可以救走困在我谷內的獸修,我一直想找機會放走他們,可我是一谷少主,有許可權是不假,可若那麼大動作,母親也不會放過我,再者那些靈獸也對我不信任,索性您在轉天寶壇之前來了不然那些靈獸都要被煉成藥核,回天乏術了。”叢婉道。

    “那你大可放心,給我們許可權,今晚就帶我的子民走。”應龍開口道。

    “啊……這小蛇?是應龍嗎?”叢婉驚道,又看向胥陶,只見胥陶對她肯定地點點頭,示意可以放心。“那便好,果然我想找胥陶道君的想法是對的。”叢婉看起來放鬆了很多,遞給胥陶一塊小牌子,道:“這是通行令,可以出入那些窟洞,但每個窟洞只有半刻的通行時間,請您無論如何要救那些靈獸回家。”

    “幸炯,去準備。”應龍吩咐道,幸炯接了通行令,手裏比了決,將那密令傳送入分身手中。

    “請您用完通行令後把它銷燬,這樣我好稟告母親是靈獸暴動自己出逃了,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哦。”叢婉騰出一隻手來,大膽地摸了摸應龍的頭,化作小蛇的應龍實在是外形可愛,讓叢婉也忍不住出手了。

    “那在下就先在長卿谷外圍等候,一入夜就行動了。”胥陶說道。

    冷血殺手會感覺到寒冷嗎?一向高高在上的王者一朝被顛覆,生命被視若敝履,從晴空跌入深淵,這種落差是黑暗冰冷的來源。應龍只覺得渾身疼痛,這種將他整個淹沒的失落感已經百年沒有經歷過了,他躺在一團毒荊棘從裡,細長的身體被尖銳的分叉刺入,細密的鱗片好像初生的嬰孩一般柔嫩,起不到保護的作用。

    他掙扎著想把自己從樹椏上摘下來,可此時渡劫帶來的疲軟感似乎達到了巔峰,他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僅僅只是晃動了荊棘叢,發出沙沙簌簌的聲響,此時天空已經矇矇亮了,露水凝在他的傷口上,好像一把把尖利的刀鋒,將他脆弱的身子切割成幾段。

    遠遠走來幾個人,穿著長卿谷的校服,提著一個精緻的竹籃,似乎是來採露的,他們說著話往這邊走來,應龍心裏叫苦不迭,若是被他們捉住,那恐怕他堂堂一屆魔尊,龍皮叫人當了蛇皮泡了藥酒,五臟六腑都得被百鍊成丹,真可謂是死得連渣都沒有了,他只能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祈禱夜色將自己和荊棘融為一體,不要被他們發現,可還是有一個門生漸漸往他這裏來了。

    突然一隻溫暖的小手輕輕地把他從荊棘叢裡摘了出來,旋即應龍就被摟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突如其來的溫暖讓應龍不自覺地饞緊了那個抱著他的胳膊,縱然那人的動作極其輕微,但那個靠近的門生還是一下子警覺了,緊張道:“誰!”

    抱著應龍的人不慌不忙,嘴裏竟然發出了兩聲極其逼真的姑鳥的叫聲,在微涼的晨曦裡像是喚醒萬物的啼鳴,清亮婉轉,那門生神色一下子緩和了下來,調轉過頭去另一邊採露了,應龍聽見頭頂那人也小小地送了一口氣,旋即腦袋上一暖,是那人用指腹摩挲著他的腦袋。

    “你個小調皮,怎麼在這裏啊,沒跟著那個仙哥哥一起走嗎?”刻意壓低的聲音聽起來帶著嬌嗔的溫柔,應龍不禁抬起頭,睜開眼睛打量這個人。

    髒兮兮的笑臉,過於大而扣在腦袋上的氈帽,胡亂盤著的長髮,粗布麻衣,儼然是那個跟著自己的馬車進入長卿谷的小乞丐。

    “看什麼?你怎麼搞得呀,傷得好嚴重,我先帶你去療傷,可不要咬我啊,不然我就把你的牙都拔掉。”那小乞丐嬉笑著威脅他,應龍看著這個扮作小乞丐的姑娘,醜醜的,但似乎沒有惡意。

    天不滅我也,應龍表示同意的吐了吐信子。等那些採露的門生離開了,那小乞丐才彎著身子一溜煙跑出了藥材地,應龍這才注意到,她身上還揹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裹,似乎在這裏撈了不少好處,叛軍將他刻意丟在藥材園裏,就是要將他送入那些拿靈獸煉藥的人面惡鬼手裏,卻恰好碰上了躲在這裏偷藥的小乞丐,應龍心裏不禁冷笑,等本座回去,這個長卿谷還有叛亂的子民,你們等著生不如死吧!

    小乞丐帶著他足足跑了兩三裡,跑出了長卿谷的範圍,那小乞丐才鬆了一口氣,慢悠悠地走在路上,這纔看清了懷中小蛇的傷勢,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她叫出身來,細長的身體上遍佈刀痕,幾乎要將那小小的身體斬斷,傷口裏隱隱翻涌著靈力的光芒,她驚道:“你是獸修啊?這是……在渡劫嗎?好可憐,得有多大仇才能這麼趁虛而入啊……”

    語氣聽起來又擔心又責怪,她輕輕地把應龍的身體抻直,害怕它疼痛,還不住地用拇指撫摸著它的頭,情不自禁,應龍很沒骨氣地蹭了蹭她的手,那種難得的安心感讓他不自覺的沉迷。它突然覺得這個小乞丐也不是那麼醜,反而她那亮晶晶的眼睛讓應龍想起了西靈土夜都璀璨的星空。

    “我得安身之所也是借來的,你千萬要乖啊,不然房主把咱倆都趕出去了我就沒辦法治療你啦。”小乞丐說著,從兜兜裡翻找出來一株普通的藥草,放在嘴裏嚼了,均勻地塗在應龍身上那些猙獰的傷口上,應龍被劇痛一激,掉頭就要在小乞丐的虎口上,等嘴裏嚐到了腥甜他才猛地反應過來,立刻送了口,不料那小乞丐並沒有因此將應龍丟開,反而更加輕柔地說道:“乖,忍忍,只有塗了藥才能好,沒事的,放心交給我。”

    應龍心裏涌上了一股歉意,不由得用舌尖舔掉了她手上的傷口,也許是應龍吞吃了一些新鮮血液,身上涌出了些許氣力,黑色光華流轉,那些草藥被他盡數悉收,小乞丐又撕掉了衣服下襬,將他幾乎斷裂脫離身體的尾部緊緊捆紮住,這才道:“好啦,其他的到落腳點再幫你處置吧,唔……師父教的涅破九針不知道對靈獸有沒有用……”言語中大有將應龍當做“實驗物件”的意思。

    小乞丐揹着一兜藥材,懷裏抱著應龍,又走出一里地去,路邊有稀稀落落的幾座村戶,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其中一戶後門,推開門,徑直朝那家人的牛棚走去,地上放著幾捆曬乾的藥草,顯然她在短短兩天內已經前往長卿谷作案多起了,還沒有引起谷內的注意,應龍不自覺地又多打量了她兩眼,她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女子。

    剛進入院門,就有一個膀大腰圓的婦女叉著腰站在牛棚前,看見小乞丐就衝她奔過來,那排山倒海的氣勢壓過了瘦瘦小小的小乞丐兩三倍,那女子橫眉豎眼,對小乞丐攤開肥厚的手掌,喝道:“答應我的錢!沒錢就稱早滾出去,不知道從哪剽來這麼多草藥,要是有人找上門來,把你這死丫頭賣進花柳巷!”

    小乞丐看起來有些尷尬和窘迫,她從兜裡掏出一隻甲子參遞給村婦,道:“我今天還是沒有錢,先拿這個給你抵抵,我還得住兩三天。”

    那村婦眼睛豎得更厲害了,眼見那麼棵還沒自己小拇指粗細的小草遞過來,她一巴掌扇掉,吼道:“我收留你已經很仁慈了,拿這種東西糊弄老孃?”

    說著反手就要打小乞丐,剛抬起手,一道黑影就從小乞丐懷裏躥了出來,一聲淒厲的蛇嘯,是應龍劍拔弩張地張開了頭冠,呲牙咧嘴,兇相畢露,兩寸長的尖牙對著那肥手咬了過去。

    “啊!蛇!你!你這妖女,怎麼弄了條蛇回來,還是黑蛇!大凶大凶啊!你等著!我要你好看!”那村婦驚懼地後退,連滾帶爬地跑進屋裏。

    小乞丐默默嘆了一口氣,又摸摸應龍的頭道:“多謝你啊,她是個風水師,看到我的時候非說我是她的大貴人,將我迎進屋裏款待,可來往官兵一多她就叫我住牛棚了,委屈你啦,我得快點把你治好,你快回你的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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