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失憶
杜科以為自己非常兇狠的話,其實非常虛弱無力,不仔細聽幾乎能忽略。
長琴喜上眉梢,平素溫柔的聲音略顯嘶啞:“人,你是不是說話了?”
自從四日前那一問,杜科忽然失去了意識,一開始是雙目呆滯,後來直接摔昏在桌上,筆墨髒了一身都不知道。
府醫、太醫、甚至皇帝親派了御醫,包括人稱醫毒雙聖的花非墨,都來看了,搖搖頭走了。
身體毫無異常,就是昏睡的跡象。
可是整整四天,一直睡一直不醒,皇帝甚至下了旨:五天內醫治不醒,太醫院就要換一批人。
宮裏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長琴更是被囚禁起來打算處以死刑。
然而人府後院眾人、朝廷官員甚至皇宮後院,求情的求情、講理的講理、吹耳邊風的吹耳邊風。
都說長琴事在當場,自然對人恢復有一定作用,五天以後再處死不遲。
然而眾人努力救出來的人卻好像不在意生死,只是不眠不休跟在杜科床邊不停的說話。
一開始花非墨他們幾個還跟在旁邊一起叫,後來實在有些絕望,長琴讓他們都走了。
其實這幾天說點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時候就是單純叫叫他,一遍遍叫。
用著他最喜歡的語調,叫他。
杜科恍惚顫顫眼睫毛,睜開眼一瞬間又有些不適應,然而立馬有人幫他遮了光,他眼睫毛緩緩撲扇在那人手裏,終於睜開了眼。
“水。”
長琴立馬把準備在旁邊的水端來,杜科卻一喝就咳,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把長琴嚇的撫著他的背幫他順氣。
杜科覺得坐起來都費力,又想躺下,長琴卻緊緊擁著他不撒手。
杜科虛弱開口:“別鬧,困。”
長琴溫和哄著他:“人乖,我叫人給你備點粥,你很久沒吃東西了。”
杜科其實很不適應跟人親密接觸,前一世前男友會劈腿也是因為他不同意婚前性行為甚至過於親密的動作,所以他在外面找了人。
杜科微弱的掙扎在長琴眼裏根本不算什麼,但是他敏銳感覺到了:“不舒服?”
杜科看他始終沒有撒手的意思,嘆了口氣:“我睡了多久?”
“四天。”
杜科有點驚訝:“這麼久?”
長琴正想安撫兩句又聽見他說:“那你怎麼不乘機殺了我?”
“那你怎麼不殺了我?”
長琴楞楞看著他,似乎有點不知所措。
杜科閉上眼,也不再撐著自己,無所畏懼虛脫的掉在他懷裏。
長琴聽著他略顯慌亂的呼吸聲,忽然又想到好久以前他帶著他去找季瑞時候,他問道:“你們是不是很恨我?”
長琴目光晦澀,這幾日陪著他,他自然驗證過:他沒有人皮面具,確實就是那個人。
變化契機就在於葉明崇扔的石頭。
此後他的變化如此之大是很難讓人不起疑的,尤其是熟悉的人。
越熟悉,越起疑。
電光火石之間,長琴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直接問了一句:“你想讓我殺了你?”
杜科睜開眼,想了想搖搖頭。
就算回不去了,他還是想多活一陣的。
還沒等他開口,他的唇就被一片溫熱堵上了。
他忽的瞪大了眼。
長琴貼上他,第一次心甘情願的舔舐、吮吸,久久的,溫柔又深情。
杜科直接倆眼一瞪傻了,連換氣都不會了,長琴無奈的給他渡氣。
久久以後,長琴把他圈在懷裏,把他的頭靠在他胸膛,聽他的心跳。
長琴的嗓音因為長期持續說話,變得有些沙啞,但是杜科卻莫名覺得有點性感,心癢癢的。
“之前想殺,後來不想了。殺人要償命的。”
之前都沒有動手,沒理由他昏迷了,就立馬動手。
杜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一出,緩了好久:“我,忘記了很多事。那天,你跟我說第一次,可我怎麼也想不起來。”
長琴心下一跳:“失憶?”
杜科吐了口氣:“不知道算不算失憶,你們的名字我都記得,就是……那些事,都忘了。”
長琴忽然想起來他第一次想試探他脫衣服時候他脫口而出的問:“這都是我打的?”
儘管他後來又掩飾了,可他確實從那時候就開始懷疑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是失憶。
可是輕飄飄一句失憶,能抵得上後院所有人的傷嗎?後院誰身上沒有能留一輩子的傷疤?
有多少人差點死在他床上?
他一句失憶就必須讓人原諒嗎?
十五歲的年紀就如此歹毒,誰知道這不是計謀呢?
季瑞身上的上都沒好利索吧?
長琴忽然怒不可遏,險些失去理智,因為他爹是皇帝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嗎?
那他呢?
可是忽然間他又想,如果不是計謀呢?
如果不是計謀,他醒來完全記不得自己的邪惡。
只見到一群對他厭惡欲其死的人,他不敢跟任何人說,天天想著會不會被自己面首一氣之下殺了。
他努力想對他們好,其實是另一種方式的求生。
傳說中最受寵的人,在他們這些被世人視為卑賤的面首中,卑微活著。
長琴忽然間心裏非常矛盾複雜,他安撫自己穆青璃一定會死,但是不是現在,他必須死的有價值。
不知不覺中,他把下頷抵在他柔軟的秀髮上輕輕蹭著。
杜科也摸不清他什麼意思,剛剛他忽然一親他整個人到現在都是懵的。
“人你醒了!”直到箏兒驚喜的聲音傳來,杜科才發現自己迷迷糊糊差點又在長琴懷裏睡著。
杜科懶懶的“嗯”了一聲,慵懶打了個哈欠,雙眼迷離又想睡。
箏兒完全不給他機會,一驚一乍叫太醫過來了。
太醫過來跟一開始也是一樣的結論,無非是睡昏的人受了點刺激,終於睡醒了唄。
太醫開的藥也是補身子的,杜科十分厭煩的任由他們折騰。
直到後院所有人都逛了一圈,打了招呼散了,花非墨纔看著他表情複雜:“原來人喜歡一直躺在人懷裏嗎?”
“嗯?”杜科“騰”的坐起來,身後某人老神在在的抱著不撒手,沙啞一陣的嗓子經過水潤以後別具特色:“你管得著?”
杜科居然臉紅了,是那種不加修飾的紅。
沒想到有生之年,他居然能這麼悠閒躺在這麼一個帥哥懷裏見了那麼多人,還習以為常自己都沒發覺!
罪過啊罪過。
誰知道花非墨這貨眼賊尖,還哪壺不開提哪壺,“人臉紅了?”
杜科懊惱不已,只想用枕頭砸死花非墨,再順帶砸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