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直接被氣了個倒仰，半晌說不出話來。

    長孫衝卻是被嚇到了：“十七弟，難不成太子殿下竟然有這個打算？陛下也不會同意的啊！”

    “放心，有我呢。而且，不是還有嫂子麼？”長孫湛輕描淡寫地說。

    歷史上長孫家族被流放的時候，長樂公主可是早就去世了的。

    “我又做不了什麼，還是得靠十七弟。”長樂公主反應很快地道，“這次太子殿下抓貪腐的決心很重，咱們家那些見不得光的收入，倒不如直接交出去，殿下寬厚，念着舊情，也不會把我們怎麼樣的。”

    “嫂子說的是啊。”長孫湛附和。

    “那……湛兒，就拜託你了。我還得去和那另外七位的家裏說一下……”長孫無忌顫巍巍道。

    另外的七位，自然指的是凌煙閣二十四功臣的除了長孫無忌之外前八位中的，被李世民默許‘可貪’的官員。

    “我覺得……您還是別說了吧？說的話，要怎麼說呢，您兒子從太子殿下那裏打探來了訊息，所以您特地過去分享一下？”長孫湛問。

    長孫無忌面色尷尬：“說的有道理，那我……”

    “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該幹嘛就幹嘛。我會把這本小冊子拿給太子，而且啊，只要爹你低調，老實做事，咱家就不會有事。”長孫湛又說。

    只要不作死去和李治對着幹，也不要作死地小瞧李治。

    長孫無忌沉吟片刻，卻問：“太子殿下和你的關係如何？”

    “還行吧，君臣關係。”長孫湛沒說實話。

    “他聽你的話嗎？”長孫無忌又問。

    長孫湛皺起眉：“爹，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能問出這種話，說明長孫無忌還是‘賊’心不死，和之前一樣，依然抱著想要操控李治的想法。

    長孫無忌嘆口氣：“湛兒啊，我和你直說了吧……”

    “嗯。”長孫湛正襟危坐。

    “你第一次見到太子殿下的時候，他十六歲。”長孫無忌道。

    長孫湛想了想他剛穿越來的時候，爲了引起李治的注意，他還特地念了首詩：“對。”

    “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剛剛滿月，還在我妹妹的懷裏。”長孫無忌又說。

    所以就產生了這種，覺得自己能夠操控皇帝的想法？

    長孫湛皺起眉：“恕我直言，您第一次見我嫂子，是不是也是這樣？以及第一次見李承乾的時候？”

    而且那時候李世民還是秦王，大隋朝還沒有完全覆滅。妹妹生了孩子，自己去探望一下，也不是什麼費勁的事情。

    “沒錯，的確是像你說的，我是看著觀音婢的幾個孩子長大的。”

    觀音婢就是長孫皇后的小名，長孫湛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

    長孫無忌繼續道：“所以，每個孩子什麼樣，我都再瞭解不過了。承乾強橫，阿泰貪婪，阿治寬厚，也軟弱。”

    長孫湛這下算是聽懂了：“所以，因為你看到李治小時候軟弱，就認為他做不了一個好皇帝？”

    兩個人連著叫當今太子和皇子們的名字，長孫夫人和長孫衝驚得面色發白，長樂公主低頭喝茶，一言不發。

    “是我覺得，他身邊該有一位肱股之臣去教導他，該做什麼，該如何做。”長孫無忌說。

    長孫湛沉默一會兒，覺得自己和長孫無忌的代溝簡直大到無法溝通。

    “爹，那我問你，你覺得我如何？”長孫湛問。

    長孫無忌一愣：“你？”

    “你覺得我小時候是什麼樣的性格，現在又是什麼樣的性格？”長孫湛問。

    長孫無忌一直堅持的信念終於開始動搖了：“你……和小時候，很不一樣。”

    “那你為何覺得李治會和他小時候一樣懦弱？”長孫湛又問。

    “我……”長孫無忌支吾半晌，突然道，“但你是神仙啊！”

    長孫湛差點一口茶噴出來：“你信嗎？”

    長孫無忌愣了：“你，但是……”

    自己最沒存在感的兒子某天突然變成了神仙，換成誰大概都接受不了。長孫無忌卻一直都沒有思考過這些事，今天和長孫湛一聊，他才恍然發現，自己似乎忽略了很多東西。

    “你是怎麼從長安直接到高句麗的？”長孫無忌問。

    長孫湛聳肩：“不可說。”

    “所以你真是神仙？”長孫無忌又問。

    長孫湛攤手：“沒法說。”

    “那你……”

    “我只是個長孫家的庶子，尚且還有突然開竅的一天。李治是誰，他不會連我都不如吧？而且，你知道他是自小懦弱，還是被兩個哥哥掩蓋了光芒，從來沒有露出過自己的鋒芒呢？”長孫湛語氣冷淡。

    長孫無忌驚訝地瞪著長孫湛，他似乎從來都沒考慮過長孫湛說的這些東西，而今天聽到之後，三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年輕人是會變的，他以為的朝堂，也不是以前的朝堂了。

    “我得回去，好好思索一番……”長孫無忌起身，“你們繼續用吧……”

    “恭送父親。”長孫湛站起身，給了長孫無忌最後的面子。

    長孫夫人也跟著去了，桌上只剩下長孫沖和長樂公主，長孫湛重新坐回來，笑嘻嘻道：“嫂子，你叫我回家的方式倒是挺別緻的。”

    “我也沒想到，竟然真的會有這種事情。”長樂公主嘆氣，“九弟不會追究的吧？”

    “父親畢竟是他舅舅，應該不至於。”長孫湛並沒有說實話，而實際上是，追究不追究，其實是長孫湛自己說了算的。

    “那就好。”長孫衝也鬆了口氣。

    “大哥……”長孫湛看著許久未聯絡的自家哥哥，“你喜歡做宗正少卿嗎？”

    宗正少卿的職責是管理皇族、宗族譜牒的，長孫湛覺得這是個很沒意思的工作。

    “陛下之命，自然不敢違抗。”長孫衝謹慎地說。

    “你想來工部嗎？做點實事。”長孫湛又問。

    雖然他和長孫家的關係不太好，但，長孫家人多，這些免費的勞動力不用上，豈不是虧大了？

    更重要的是，長孫衝也是受著大家族嫡出子的教育，若是白白晾在一旁，長孫湛覺得是種浪費。

    長孫衝顯得很驚訝：“進工部？我？”

    “嗯，等新帝登基之後，和我一起，到工部做些實事。”長孫湛笑眯眯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