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摺還很新，聞著一股墨香，估計是新寫出來的，裡面簡潔有力地控訴了‘大’王爺不該在自己有造幣權的前提下，還要向朝廷要撥款。

    長孫湛一目十行地飛快看完，之後把奏摺重新疊好，和賈雲開用‘口水墨’寫的那張紙丟在一起，冷哼一聲。

    小芸還抱著托盤站在一旁，憂心忡忡地看著長孫湛：“少爺，你被人罵啦？”

    長孫湛眉毛一跳：“你怎麼知道？”

    “看你的表情猜出來的。”小芸小聲說。

    “沒什麼，被罵很正常。”長孫湛輕描淡寫，“我會罵回去的。”

    說著，他又拿起鋼筆，沾了沾墨水，繼續畫他的王府設計圖。

    小芸憂心忡忡：“少爺，不行的話就別罵回去了，被罵也不會少塊肉，若是引來更大的麻煩，到時候老爺不會幫你的。”

    長孫湛一愣：“為何突然提他？我本來也不需要他幫忙。”

    “剛纔那人不是說老爺也貪麼……”小芸剛纔侍立在側，賈雲開的話她也都聽見了，“若是老爺被抓，那我們該怎麼辦啊？陛下會單獨赦免少爺嗎？”

    長孫湛筆尖一頓：“你都在想什麼……這些都是沒影子的事，而且啊，老爺他是有功之臣，不會被怎麼樣的。”

    最多把貪的錢都交出來，然後主動致仕歸鄉。

    這是長孫湛能為長孫無忌想到的最好的結局了，前提是他不惹李治。

    “那就好那就好……”小芸拍拍心口，“少爺，你也不要太過張揚啊，罵人要有度。”

    長孫湛不由得笑出聲：“好的芸管家！您放心吧！”

    小芸臉有些紅：“那少爺，我還有一件事……”

    “你說！”

    “這世上真的有鬼嗎？您剛纔和那位大人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小芸遲疑地問。

    長孫湛又笑了：“我說沒有，你信嗎？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小芸臉色一變：“雖然我沒做虧心事，但那麼想想，還是挺可怕的！若是那一萬八千個亡魂真的都在朱雀大街上，那我以後出門就要繞道走啦！”

    長孫湛突然壞笑：“小芸啊，你若是怕，那就找個夫君，白天牽著你的手出門，晚上抱著你睡覺，定然就不怕了。”

    小芸的臉頓時紅得能滴出血來，她瞪了長孫湛一眼：“少爺你壞！”之後羞憤地跑開了。

    長孫湛把設計圖畫好，看看天色差不多之後，就把桌上的東西一攏，又讓小芸把準備好的晚膳裝在食盒裏，帶去了東宮。

    東宮正在擺膳，長孫湛去了就聞到香氣：“我哥今天擺膳挺早啊，都忙完了？”

    李治瞪他：“誰是你哥！”

    長孫湛這才注意到，不僅武媚娘，晉陽公主也在旁邊。

    他立刻朝兩個姑娘做了個浮誇的揖，逗得兩人抿嘴笑起來：“那我是你哥，如何？我來幫你們加餐。”

    說著，長孫湛讓侍女把他帶來的晚膳擺出來。

    他的晚膳和東宮裏的完全是不一樣的風格，唐朝時調料並不多，所以御膳房能做的也都是些清淡的菜色，而長孫湛卻從不肯虧嘴，經常從倉庫裡兌換些重油重辣的調料，所以他的菜一擺出來，味道就搶了風頭。

    “你來做什麼？”李治一臉嫌棄，“收到我給你送的摺子了？”

    長孫湛自己拖過胡凳坐了，一邊從桌子底下偷偷塞給晉陽幾顆新口味的糖，之後就當李治看不見地朝她眨了眨眼，才慢吞吞地回答：

    “收到了，不過我是來和你說另一件事的。你打算什麼時候整賈雲開？一個工部侍郎，五品官，你記得他嗎？”

    “自然記得，等過幾日吧，登基大典之後，我會整治工部。”李治動了筷子，“他去找你，說了什麼？”

    “你的眼線效率夠高啊，這都知道？”長孫湛有點驚訝。

    李治但笑不語：“說吧。”

    “他求我保他。”長孫湛聳聳肩，“你想聽我們談話的全過程嗎？”

    李治不知道長孫湛是什麼意思，茫然點頭。

    於是長孫湛直接掏出手機，把音量開大，然後點開那段錄音。

    四個人一邊用膳一邊聽長孫湛冷嘲熱諷地和人吵架，長孫湛說到滿街鬼魂的那段，除了他自己之外，另外三個人都吃不下了。

    長孫湛還不自知，問三個人：“怎麼都不吃了？”

    錄音已經播完，武媚娘開口：“感覺背後冷颼颼的。”

    “沒事，別怕。”長孫湛露出溫暖的微笑，但主要是用來安慰晉陽的，“這都是我編出來騙他的，而且啊，你們在皇宮裏，龍氣足，邪祟不侵。”

    李治撇撇嘴：“我覺得現在這話纔是你編出來的。”

    長孫湛瞪他一眼，突然微笑：“你不會怕了吧弟弟？噢喲，不怕不怕，要不要哥哥給你呼呼？”

    武媚娘和晉陽都笑起來，氣氛頓時輕鬆不少，李治拎起茶杯作勢要潑長孫湛：“滾！”

    “不過，你倒是坦誠。”李治又說，“不愧於我把參奏你的奏摺直接送到你那裏去。”

    “那是自然，我光明磊落。”長孫湛抖抖袖子，“不過，我只有一個問題，就是這御史臺的岑大人是怎麼做到速度這麼快的？我剛把奏摺給你送去，他就知道我向朝廷要銀子？”

    “你把摺子遞過來的時候，他正巧在那裏，戶部的人也在。我把這件事告訴戶部的人，他就直接問我要了紙筆，當場寫了一封奏摺。”李治說。

    長孫湛噗地一笑：“你不會是當著他的麵，叫人把奏摺送到我這裏的吧？”

    “那倒沒有，當然是在他離開之後。”李治說，“不過，這件事似乎不太好處理。”

    “為何？”長孫湛問。

    “你有造幣權，所以，大臣們都覺得你必然不能向戶部要撥款。但你又不用這造幣權，若是把你在摺子裡講的理由告訴他們，他們就又要上奏，把你的造幣權拿回來，總之，麻煩得很。”

    李治搓著額頭，一副很疲憊的樣子。

    長孫湛聽完，幾乎沒半點猶豫地咧嘴一笑：“這有何難？你交給我就好了，等明天上朝，我定然把這些參奏我的人駁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