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愣住了，長孫湛也愣住了。

    狄仁矩？

    和狄仁傑是什麼關係？

    這位狄仁矩的確長得不怎麼好看，臉上坑坑窪窪彷彿月球表面，身上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灰色袍子，手裏拿著一把被扯壞了的摺扇。

    在他身後，追出來的少年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藍袍子，束髮的發冠被他抓在手裏，頭髮狼狽地散了一身，另一隻手則抓著一把尚未出鞘的劍。

    兩人你追我跑，嘴裏罵得更歡，卻猛然看到對面的山坡上，一個面容俊朗，衣著華貴的青年正悠閒地看著他們。

    被稱為麻子的狄仁矩眼神飛快地打量過長孫湛和他身邊的僕役，又往馬車上看了一眼，之後反應迅速地一揖到地：“拜見長孫大人！”

    “噢？你認識我？”長孫湛好笑地問。

    “長孫大人乃凌煙閣頭號功臣，自然人人認得！”狄仁矩回答。

    “哦，你認識家父，那我是誰啊？”長孫湛又問。

    能從馬車上看出是長孫府的，看來還是挺聰明，而看年紀，大概是那位日後赫赫英名的狄仁傑的哥哥了。

    此刻，後面那位瘸子也跑了出來，他站到離狄仁矩三尺之外，也是一揖到地，兩人同時開口：

    “拜見少卿大人！”

    “拜見奉御大人！”

    長孫湛：“……”

    他大哥長孫衝的官位是少卿，而他五哥的官位是奉御，看來麻子和瘸子都把他當成了長孫府的人。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自己說的是對的，瘸子首先扯著公鴨嗓，一字一頓道：“少卿大人，年紀，都很大了！哪有這位公子，玉樹臨風！”

    麻子狄仁矩似乎覺得他說的很對，卻又忍不住反駁：“但這位大人也不見得是奉御大人！”

    兩人又就長孫湛的身份吵了起來，甚至把長孫家的每個在朝官員都列了出來，長孫湛聽著覺得更有意思了，畢竟他自己都還不怎麼了解。

    他一邊聽，一邊在腦中開啟診斷技能。

    【診斷技：狄仁矩，水痘抗體。】

    原來這位麻子是因為小時候患過水痘。

    長孫湛又把眼神放到瘸子身上。

    【診斷技：駱賓王，左小腿脛骨有骨折痕跡，治療不當導致行走障礙，建議手術正骨。】

    長孫湛的瞳仁驟然一縮！

    駱賓王？

    那位寫鵝鵝鵝的神童駱賓王？！

    “你什麼時候把腿摔斷的？”長孫湛突然出聲，打斷兩人的爭執。

    狄仁矩一愣：“我沒……”

    駱賓王的臉驟然漲紅，之後才慢吞吞地回答：“三，三年前。”

    長孫湛皺眉思索……卻發現他除了鵝鵝鵝之外並不瞭解駱賓王的經歷，之後又問：“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狄仁矩終於找到開口的機會：“大人，我和這位駱公子在城郊遇見，因為一點小事爭執而已，打擾大人了！”

    說著，他就像告辭。

    長孫湛卻伸出手：“你們這是來進京準備參加科舉？”

    駱賓王的臉又紅了，狄仁矩回答道：“是的大人。”

    “我記得……你的祖父還在朝為官吧？”長孫湛看向狄仁矩，他依稀記得尚書省有一位姓狄的官員，平常不顯山不露水，低調得很。

    “是在下祖父。”狄仁矩回答。

    “你是不是有一個叫狄仁傑的弟弟？他在不在長安？”長孫湛又問。

    神探狄仁傑現在大概才十多歲，如果能認識一下，長孫湛覺得很有意思。

    狄仁矩一愣：“舍弟……只有十六歲，並不在長安，和家父住在夔州。”

    “噢……”長孫湛頓時覺得很遺憾，“十六歲也可以參加科舉了吧？你能不能寫信叫他來？”

    狄仁矩嚇了一跳：“大人，不知道大人是何方人物？舍弟才學一般，家教頑劣，恐怕會……”

    “哎哎哎，你不要這麼說。”長孫湛擺手，“我看上去像壞人嗎？”

    “不知大人究竟是……”狄仁矩問。

    “你們剛纔不是很會猜嗎？”長孫湛繼續賣關子，“把我家所有在朝為官的哥哥們都猜了一遍？”

    兩人都是一愣。

    既然剛纔猜的都不對，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狄仁矩還在發愣，旁邊，駱賓王就直接跪了下來：“拜見國師大人！請國師大人恕罪！”

    狄仁矩似乎並不想跪，但在猶豫一下之後，也不情不願地跪了下來：“拜見國師大人！”

    “……”長孫湛一時無語，“你們跪下幹嘛？”

    狄仁矩沒說話，而是駱賓王扯著公鴨嗓，一字一頓道，“都說國師，大人，其實是，神仙下凡，見過神仙，自然要，跪！”

    “起來吧，這樣說話多麻煩……”長孫湛坐起來，改為盤膝坐下了。

    狄仁矩迅速站起，旁邊，駱賓王拄著自己的劍，也站了起來。

    “你結巴嗎？”長孫湛問駱賓王。

    駱賓王的臉再度漲紅：“不，不，結，結巴。”

    狄仁矩沒忍住，噗嗤笑了起來。

    “你小時候的水痘是怎麼治好的？”長孫湛又問狄仁矩。

    狄仁矩的臉也紅了，他吭哧半晌，並沒有回答。

    “來，坐吧，咱們聊聊。”長孫湛朝兩人招招手，之後又叫小芸，“小芸，你把貴的和不好做的點心都收起來，剩下的拿出來招待兩位公子。”

    兩位瘸子和麻子公子：“？？？”

    見過摳門的，沒見過摳門摳得這麼明顯的！

    但兩人還是保持了世家公子的涵養：“謝大人！”

    小芸手腳麻利地把長孫湛喜歡吃的那些東西都收到了食盒裏，留下幾樣比較常見的糕點和水果在外面。

    “你們繼續去玩吧，沒什麼事了。”小芸收拾好之後，長孫湛安排道。

    “少爺……”小芸立刻擔憂地看著駱賓王的劍，不願離開。

    長孫湛察覺到她的視線，“嗨”了一聲，擺擺手道，“我認識駱公子，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嘛！而且，你放心，我還有這個呢！”

    說著，長孫湛直接從袖子裡掏出一把火銃，咔噠一聲上了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