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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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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僅此而已

    冷月見著女子模樣,只覺自己說了實話是死,不說實話也是死,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有硬著頭皮,結著舌頭說道:“我本來以為……以為附近沒人,所以才這樣……這樣膽大妄為,忘我浴水起來,卻沒想到……沒想到妳會突然出現。”

    “我一時驚慌,不想給人發現行蹤,便只有匆忙逃到叢後,我見妳……見妳卸除衣物,本想出聲阻止,但我一出聲……一出聲就鐵定引起注意,引起後續許多難以收拾的麻煩,我好不容易纔逃出牢,實在不想輕易生事,就只有……就只有繼續藏著,想要躲到妳游水完畢,自行離去為止……”

    卻見女郎怒瞪雙目,厲音斥道:“我不是問你當時為什麼不出聲,也不是問你究竟有何盤算,我只想問你……只想問你那個時候,是不是什麼都看到了?看到了我的一切,看到我在水裏的所有樣子?且還……而且還是從頭看到尾麼?”

    她本來問起冷月的出身來歷時候,都還頗能冷靜自持,可一當提及自己所有都被看光的事情,就再也鎮定不了自己的情緒了。

    畢竟,這可是她隱藏了多年的秘密,是她從來都不會讓人窺知、不讓人褻瀆的胴,體啊。

    冷月不願扯謊,而且他覺得就算自己真扯了謊,這女子也肯定不會相信,於是索性並不否認,亦脹紅起臉面,直承不諱道:“我知道我不應該……我知道非禮勿視的道理,我本不是有意窺瞧,實是意外撞見此景而已。”

    “但姑娘……但姑娘妳好生美麗,好像天仙那樣地美至極點……我雖然一直叫自己不應該看,卻無法將自己的目光移開……移開這樣的夢幻場景,這是我一生見過最美麗的畫面。”他想自己既然不擅說謊,那乾脆把一切都照實說了,照實說出對於這名女子的憧憬,還有被她吸引得無法移神之事。

    冷月的直言以告,聽在這名女子耳裡,又似恭維讚美,又似犯上了該死大忌,她羞不可言,又怒不可忍,只覺自己當下若不做出懲處,豈不好似十分歡喜、好似欣然接受這眼前男子的冒犯褻瀆一樣?那怎麼能行?

    於是女郎長劍執起,橫目瞪視,說道:“好。看在你如此坦承犯行的勇氣上,我今天不殺你,但我也不能輕易饒恕過你,所以我……我決定要挖出你的眼珠子!以示懲罰!”一邊說著,一邊已將劍尖指向了冷月的眼睛前。

    冷月一生歷盡艱苦,此刻面對劍指,並不畏懼怯懦,亦不出言求饒,卻是長長一個嘆息,喃喃自語道:“看來當年算命居士說的話,真的是一點不帶假,我這一生下來就是揹負罪業,註定一輩子命運悲慘。”

    女郎沒有聽懂冷月的喃喃自語,卻在猶疑著該不該要將利劍刺出之時,瞥眼望見了冷月破衣敞口前所掛著的一件物飾,那是一隻色呈銀紫的半月形水晶。

    女郎霎然一驚,伸手探去,四指持捏住冷月胸前的所掛水晶,將它略拿近自己的眼前,端詳幾許後,更將水晶握入掌心,片刻後攤開注目,見這水晶已然光澤幻變,一轉而為亮紫色級。

    女郎睜大眼睛,又直盯向冷月之麵,脫口便叫喚道:“你是……你難不成是蕭狂魔的兒子?”

    冷月聽得此一句“蕭狂魔”,知曉那女子意指的是他的親生父親“天外狂魔”蕭聖月,不由愣然一問:“妳認識我的父親?”跟著卻又想到了什麼究竟,喃喃自答:“是了,妳自然應該認識他,他是這個天外聖城的大城主,自然人人都認識他。”

    卻聽那女子輕哼一聲,好似極為不屑的樣子,冷笑說道:“聖城城主?他纔不是,早就不是了。天外聖城的統治權,在一年以前就已然易主,你居於牢中與外隔絕,這纔不知此事,以為那蕭狂魔還當家呢!”

    冷月聽之“咦”了一聲,確實料想不到此事,但見這女郎神態認真,並不像在說笑,又聞其言中左一句“蕭狂魔”、右一句“蕭狂魔”,確實半點也不尊重,不禁便相信了那蕭聖月已非現今聖城當家,以致這姑娘才絲毫不把他放在眼中。

    冷月不禁便追問道:“那蕭聖月……現在去了哪裏?天外聖城易主之後,又換作了誰是領袖?”他對這個親生父親,有些難解的愛恨愁緒,所以並不稱他“爹爹”,而是直呼其名。

    畢竟在冷月的心目中,夠這資格讓他叫喚一聲“爹爹”的,天下間也僅只有恩師吳成忌而已,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那女子依舊不假辭色,冷然說道:“我說過了,只有我能問你問題,而你不能問我,你是把我的話忘了嗎。”

    言及與此,將那水晶放離手中,讓其重新垂掛回冷月的胸襟前,瞥了冷月一眼又道:“我沒必要告訴你,現今聖城領袖是誰,反正你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你;但我是可以告訴你,那蕭狂魔的下落,他已經死了,一年前便被現任城主給一劍殺死了!”言至最末,瞳色中微現得意之光。

    冷月卻是心上一凜,睜大眼睛,錯然訝道:“他死了?蕭聖月……蕭聖月他真的死了?”不管怎麼說,這總是我自己的父親,雖然對待自己十分無情,總還是有些傷感於他的死訊,這也是人之常情。

    那女子見冷月好似有些聳容黯然,斜眼看了看他,問道:“怎麼?你很難過麼?若我所知不錯,應該就是蕭狂魔此人不顧骨肉親情,非要把你給推入牢裡的吧?他這樣待你無情,又害你吃了這樣多年的苦,莫非你還對他存有感情不成?”

    冷月輕輕一嘆,說道:“他對我沒有多少感情,我對他也更談不上感情……只是覺得惋惜,惋惜他一代魔頭,到頭來也還是死於非命的結局;惋惜我自己在這世上,如今又少了一個親人而已,真的也就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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