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飯點時間已經過去，遊清明並不覺得飢餓，或許那隻烤兔還沒有完全消化，倒是渴得難受，搖一搖水壺，還剩些水，大概二兩左右。遊清明估算過，只要肯節儉，維持到下午應該問題不大，到那時候就得救了。

    軍用挎包裡還有一個窩頭，遊清明拿出來，扳成小塊，準備進餐。屁股底下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遊清明低頭尋找，待看清楚後樂了，竟然是那窩放生的小野兔！不知為什麼，這群小兔子一路跟隨遊清明，或許是把他當成爹孃了！

    小野兔只有成年人拳頭般大小，渾身毛茸茸的，煞是可愛，遊清明輕輕抓了一隻捧在手心裏，祂也不躲閃，就這麼蜷縮著。遊清明又驚又喜，感慨萬分，沒料到如此幼小的動物居然有著超強意志力，跟著他走了十幾裡沙地。

    遊清明數了數，一共有四隻小兔子，與他殺死的成年野兔數量相符，真是天意弄人。這些小野兔也飢腸轆轆，不停發抖，令人心生愛憐，遊清明忍不住拿起一小塊窩頭，捻成粉末，一點點倒入那隻小兔嘴裏。

    小兔果然飢餓，如風捲殘雲，三兩下便吃完窩頭粉末，遊清明暗自嘆息，又接著把剩餘窩頭全部給四隻野兔喂下。遊清明以為祂們吃飽後就會離去，卻不見動靜，繼續蜷縮在他腳下。難道這些小兔子賴上他不成？遊清明有些無奈，口渴難耐，下意識拿起水壺泯了一小口。

    哦，原來祂們也想喝水！——遊清明恍然大悟，顧不得思考，又開始逐一喂水。四隻野兔喝了水，如同重生，活蹦亂跳起來，一窩蜂跑開，像從未來過這裏。遊清明哭笑不得，為這些小生靈聰明自救感到高興，同時又產生氣惱，乾糧和水被吃喝完，他怎麼辦？

    與此同時，一個從未有過的問題悄然萌生，困擾著遊清明：很明顯，四隻野兔是這些小兔子的爹孃，他殺死了成年野兔，相當於間接謀害了小兔子，算不算劊子手？為什麼會出現如此想法？因為屠戶老爹就被別人稱為“劊子手”，儘管殺死的都是牲畜。

    所謂劊子手是對人類而言，由職業殺手（或者是從事這種職業的人）以合法名義，用兇器剝奪他人性命。從這方面講，遊清明殺死野物，只為果腹，算不得劊子手。然而，人類就可以爲所欲爲，隨意殺害別的生物麼？

    由此衍生了另一層涵義：戰爭中你死我活的殺戮算不算非正義？人類為什麼要發動戰爭？和平相處不好嗎？只接受過初級無產階級思想教育的遊清明從殺死野兔聯想到人類戰爭，涌現出無數難以釋懷的疑惑，並不為奇，在蘇區，有這些疑惑的人群不在少數，他們需要經歷更多鍛鍊和思考，逐步成長為堅強成熟的革命者。

    帶著飢渴和困惑，遊清明昏昏然入睡，喉嚨幹得要命，那隻烤兔已經完全化為糞便，飢餓和缺水吞噬著他的身體。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下午，事後遊清明才知道，他高燒不退，沒有清洗過的兔肉又引發了腸胃炎，導致嚴重腹瀉，如果不是得到及時救治，他將因脫水休克而死。

    最終是連隊指導員彭代輝救了遊清明，超過下午六點，還不見遊清明從荒漠走出來，彭代輝有一種不好預感。這種預感驅使他不等救援小組動身，拎起兩個水壺，揣上幾個饅頭，急匆匆衝進沙丘裡。

    彭代輝有一項長處：方向感極強，只要說過一次，絕不會走錯。按照主考官指示方向，彭代輝儘量選擇直線前行，這樣可以避免迷路。走了約莫兩個多小時，月上樹梢之際，彭代輝終於找到遊清明，已經昏迷不醒。簡單喂下幾口饅頭和水之後，彭代輝背起遊清明，頭頂皎潔的月光，返回出發地，已經半夜時分。

    經過綜合評估，遊清明射擊爆破完成率為95%，還有一個槍靶未完成，而且不是自己走出考場，經過考官商議，最後給予90分，剛好及格。彭代輝長舒了一口氣，作為炊事員，遊清明已經盡力了，沒有給連長和他臉上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