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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錦囊出文,雨過天晴

    大雨磅礴,西蜀大軍計程車卒就站在雨中遠觀那一騎兩人,西蜀王也淋著雨等待著馬匹臨近。

    陸子語往前踏了幾步,發現那鄭氏並沒有回來,他本就凝重的臉龐,又晦暗了幾分。

    “啪嗒”一聲。

    兩人落馬,鍾冠直挺挺的倒在泥濘之中,雨水沖刷後的坑窪有些許鮮紅,閆羽捂著手臂從地上站起,渾身溼漉漉的他顯得十分狼狽。

    閆羽踉蹌走向西蜀王,雙膝跪地,一隻胳膊頹然。

    “怎麼回事。”

    陸子語語氣平穩,聽不出他是生氣還是關心。

    閆羽回頭看了一眼鍾冠的屍體,他眼眶微紅,傾盆大雨之下看不清這位大軍師是不是在流淚,他低頭沉聲道:“稟告蜀王,屬下與鍾將軍剛至城下,那於有俊見到我二人到來竟直接翻身跳下城樓,鍾將軍與之大戰十數回合,但無奈於有俊武力超群,最終不敵,只能眼睜睜看著鄭氏被搶走。鍾將軍見勢不妙將屬下帶回,卻不想於有俊又暗箭傷人,一箭穿透鍾將軍胸口與屬下胳膊,鍾將軍陣亡了!屬下辦事不利,還請蜀王責罰。”

    陸子語直視閆羽,只是後者低頭,讓他看不清這位軍師臉上的表情,於有俊武力超群,但是鍾冠又豈是等閒之人?他就算是打不過於有俊,倒也不至於敗得如此悽慘吧。

    “罷了。”

    陸子語長嘆一口氣,現在不是論罪的時候,況且這位軍師對西蜀大軍還是十分有用的,不能被他人斷了一臂後又自斷一臂。

    他輕輕擺了擺手,“鍾冠號稱冠絕三軍卻不能在於有俊手下討上幾招,也是個廢物,錯不在你,你回營好生修養吧。”

    “謝蜀王。”

    閆羽低頭眼色陰翳,退回營帳的他暗自說道,“對不住了鍾將軍,你人已身亡,且為我背一背罪名,回頭給你燒上大把冥票,讓你在地府也過的逍遙。”

    陸子語走到鍾冠身旁,他蹲下看了眼屍身,這一箭竟然直接把鍾冠左胸全部攪爛,威力之大令人唏噓,血水混合著雨水讓鍾冠的胸口顯得十分猙獰,他自言自語道:“這一箭確實不是常人能發出的,閆羽,我且再信你一次。”

    陸子語站起身來,如今自己兩員大將皆是陣亡,一個死在名不轉經傳的無名小卒手中,一個死在淮安大將手中,除非從綿、荊兩州再度調兵遣將方可再度攻城,可是這樣一來,時日根本不夠。

    他苦澀一笑,現在還不是和大晉主力對碰的時候,只能先和南朝達成合作,讓南朝牽制住大晉,自己再佔據西蜀郡養精蓄銳纔有一戰之力,可現在一個小小的渝州城,卻擋住了自己的腳步,城都拿不下,何談天下。

    陸子語仰頭看向天空,任由大雨打在自己的臉龐之上,如今的他感覺就像是被一堵牆堵住了去路,看似一座薄弱的土牆,卻讓自己有力使不出。

    現在的場面十分詭異,一個身穿紅色蟒衣的人在閉眼享受著天降潤雨,身後有茫茫數萬大軍一起陪著他淋雨,兩萬多人在大雨之下一言不發。

    陸子語提了一口氣,雙拳緊握的他低聲道:“齊先生啊齊先生,你在哪呢,這渝州攻打不下,你再不出現,子語可就真的沒法子了,更別談逐鹿天下了……”

    常年在陸子語身邊的侍衛突兀出現在這位蜀王身邊,“齊先生不是給了蜀王三個錦囊嗎?”

    陸子語側目,看向這個齊得黃留在他身邊的侍衛,他搖了搖頭說道,“齊先生說這三個錦囊會助我在天下贏得一壁江山,現在用在渝州,會不會太早了些?”

    侍衛面無表情,語氣平淡道:“蜀王還有其他辦法?”

    陸子語眯起瞳孔直視此人,這侍衛說的難聽,像是在嘲諷自己,可是何嘗不是實話?攻城的雲梯沒了,攻城的將領死了,就連攻城車都被巨石擋住了去路,時日不多,自己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再不用這錦囊,恐怕以後也沒機會再用了,他眉宇一凝,高舉右手狠狠揮下,大軍得到命令,有條不紊的撤回大營。他則是和侍衛一起,奔赴自己的營帳,在床榻邊拿出了那三隻錦囊。

    看著手中的三隻錦囊,陸子語的表情還是略有糾結,他深深嘆了口氣,“殺雞用牛刀,暴殄天物。”

    侍衛沒有言語,但心中則是冷笑不已,若是你西蜀王有本事,也用不著齊先生給的錦囊,怪得了誰?

    齊得黃說過,遇難事開錦囊,一開紅二開黃三開藍,陸子語小心翼翼的開啟一個紅色錦囊,拿出裡面一張捲起來的紙條,他鋪張開來,看了錦囊之後表情變化的十分具有戲劇性。

    陸子語手一抖,紙條落在床上,他看向侍衛的眼神也充滿了敬意,“齊先生真乃神人也!陸某佩服!”

    侍衛問道:“先生說了什麼?”

    陸子語慌忙又拿起紙條畢恭畢敬的遞給侍衛,“請過目。”

    紙張鋪開,上面寫著三行小字:

    “前途坎坷不可過,先看身邊有無人,敵將擅長使火計,三萬士卒盡殘殺,閆羽智謀難用時,子語再退也不遲。”

    西蜀王神采奕奕地說道:“齊先生竟然早早算到我有此劫,這個錦囊用的不虧,用的不虧!你看看,這上面每一句都是說渝州戰事的。”

    “可是齊先生讓你退去,你願意白白犧牲數千士卒後退去?”

    “如若沒有‘閆羽計謀難用時’這句話,我是半信半疑的,但現在我很確定,撤軍方為上策,本王在觀看錦囊之前簡直就是鑽進了牛角尖,現在是豁然開朗,既然進不得,那就退去,渝州就在此處跑不掉,淮安軍不能一直都在,於有俊也不可能一直守在渝州,等本王回到荊州從長計議再攻打也不遲,屆時沒了淮安大將,渝州還有誰能擋住西蜀大軍?!真是豁然開朗,豁然開朗!”

    侍衛一笑置之。

    陸子語這時突然握住侍衛的手,他激動說道:“到現在還不知閣下叫什麼名字,齊先生神人,他放在我身邊的人一定不是等閒之輩,還望閣下助我!”

    這侍衛看西蜀王如此恭敬,他突然單膝下跪抱拳,這一動作嚇壞了陸子語,急忙起身想要攙扶起此人,可沒想到後者不願起身,表情肅穆道:“齊先生曾吩咐過,蜀王與我平等說話之時,就是可盡心輔佐之日,張房嬰拜見西蜀王。”

    陸子語連說了三個好字,他朗聲笑道:“一時兵敗不是一世兵敗,有房嬰助我,如虎添翼!”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

    於有俊撐傘來到了渝州將軍府,他的身形不像先前那般緊繃着,鬆垮著肩膀讓他看起來有幾分輕鬆。還在養傷的溫子魁駐足在屋簷下,此時屋外的雨勢稍緩,只有瓦鑠之上的積水像瀑布一般砸落在地,整個別院都是水聲。

    溫子魁遙遙向於有俊抱拳,高聲喊道:“不知於將軍前來,所為何事?希望是有殺一殺西蜀叛軍的任務,溫子魁在府中都快閒出病來了。”

    於有俊收起傘,環著走廊過來,他對這個年輕人很是喜愛,如今這般敢打敢殺得士卒是越來越少了,他笑道:“看來是你的傷好了,卻又得病了?”

    “傷勢其實並無大礙,都是皮肉傷,不過我這心病卻是病入膏肓了,不殺幾個叛軍,治不好。”

    於有俊站在溫子魁面前,他輕輕開口道:“叛軍不一定只有西蜀,還有南朝,有沒有興趣回淮水邊上殺殺熟?”

    “西蜀發生什麼情況了?咱們不幫渝州城了?”

    於有俊說出一個讓溫子魁震驚的訊息。

    “剛剛線報傳來訊息,陸子語撤軍了。”

    溫子魁聽後,扶著欄杆的手掌剎那間變得毫無血色,可見他握著欄杆的手掌用力之猛,“帶著三萬大軍來攻城,然後沒個什麼鳥信就拍拍屁股撤了?此報可信?”

    於有俊點了點頭,“營帳盡數收起,後方糧草部隊已經撤出,西蜀三軍也在逐個撤退。”

    說罷,於有俊看了眼面前這年輕人那有些失落的眼神,他繼續道:“你小子還想著給周英報仇?差不多得了,人家先鋒將軍都被你咬死了,周英泉下有知估計也是開心的直罵娘,廢話少說,我就問你想不想殺南朝叛軍?”

    少年低頭,其實也由不得他願不願意,他本就是隸屬淮安軍,於將軍先和自己說明是對自己有足夠的尊重,他知道自己有仇可能放不下,特地前來通知自己。

    況且英哥的仇也已經親自報了,那天的西蜀叛軍也殺了不少,夠本了,以前做馬探子還沒能和南朝交手,這次跟著於將軍,好好殺一殺這些企圖顛覆大晉之人。

    於有俊見他不說話,沉聲道:“真以為老子是好脾氣啦,老子跟你好聲好氣的說話,只是跟你說明一下情況,願不願意都得跟我回淮安,不然就以逃兵處置,他姥姥的,磨磨唧唧的,是不是個男人?”

    溫子魁撇了撇嘴,“於將軍,你也等我好好‘矜持’一番不是?”

    於有俊“喲嘿”一聲,他捋起袖子,“討打?”

    少年連忙求饒,他轉移話題道:“咱們撤退了,萬一西蜀大軍又打回來了,渝州不就又危在旦夕了?”

    於有俊正色,他又想起淮安王告訴他的秘密,思量著說給自家人聽也無妨,坦言道:“咱們能護住他們一時,護不住一世,而且……朝廷想要的開門紅已經有了,渝州士卒百姓可以撤入潁川郡了。”

    溫子魁不傻,他聽出其中含義,深深嘆了口氣,不禁感嘆道:“有時候你想拼命守護的東西,卻還是會失去——”

    少年頓了頓,眼神望向天空呢喃道:“以各種方式……”

    於有俊一巴掌拍在少年頭上笑罵道:“別跟我在這兒傷春悲秋,這裏麵的道道兒你還要鑽研個幾年才能明白,先管好自己,回到淮水少不了幾場大仗要打,而且你還得給我好好學文識字,我於有俊的將士不認字成何體統。”

    溫子魁咧嘴一笑,指了指天空,“雨停了。”

    屋外雨勢漸停,縷縷陽光從一片片烏雲照射出來,房簷滴水映襯出一道道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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