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陳天下不平,煜之陰暗
齊得黃揮袖,將地面的落葉桃花又掃到空中,微風習習,滿天桃花飛舞,他站在院內,孫思漁坐在屋內,聽到孫思漁問有何目的的他,嘴角竟有幾分苦澀。
他伸出兩根修長手指,輕輕捻住一花一葉,看向孫思漁說道:“一花一世界,一人一本心,齊某若是說沒有任何目的呢,就是單純的不想讓你浪費這半分氣運而已。”
孫思漁微眯著那雙深邃眼眸,他撐著下巴道:“你怎知我稷上學府沒有可以運用這半分氣運之人?”
“有。”
齊得黃很坦然的說道,“稷上學府也會出現一位文曲星,但是必須要由這個後來之人作為引子,孫先生作為大儒,聰明絕頂,應該不用我細說吧。”
孫思漁怎會不知,他熟讀百書,對於神鬼一說也有涉獵,傳聞文曲星下凡時,會帶著他那本看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古書,那本古書也會投胎為人,只有文曲星與古書相遇,文曲星才能開竅,當然,這皆是傳說,並不能輕信。
孫思漁盯著齊得黃良久,表情略有些凝重,他緩緩道:“我答應你,但是有一點,如若我發現此子與你有半點聯絡,我一定會將他逐出白鹿洞。”
齊得黃合掌,顯得十分開心,他笑眯眯說道,“放心,齊某從不說謊,他與我不過是萍水相逢,從來都沒有說過幾句話,更別提會有什麼合謀,而且在你大儒面前賣弄這些小計倆,也是實屬自找沒趣,哎?這回我真要走了。”
突然,齊得黃向北望去,他嘴角勾起一個古怪笑容,“這群冤家真找上門來了,孫先生,這回真的對不住了,我也沒料想他們竟追的如此之快,齊某先行一步,下次必定攜禮從正門而入,告辭。”
孫思漁並未有任何言語,只是眨眼的功夫,院中那個中年人就沒了蹤影,整個院子只留一花一葉徐徐飄在空中,久久不下。他輕輕抬手,那一花一葉從院中飛向自己的手中,還留有餘溫。
孫思漁今日也沒了去做課業的心思,他盯著手中的一花一葉喃喃說道:“一花一葉一世界,一草一木一春秋,這天下……還能讓你齊得黃糟踐成什麼樣……天知曉。”
不知過了多久,孫思漁耳根一動,他望向院內,一個穿著黑色蟒衣的清瘦男子靜靜地站在院子裡,他腰間懸掛銅製令牌,見這位大儒目光看向自己,他將腰牌取出亮給孫思漁。
“北鎮撫司!”
孫思漁暗中嘆了口氣,還是找上門來了,他依舊不踏出竹屋,只遙遙問道:“不知鎮撫司大人光臨稷上學府有何貴幹?”
那清瘦男子將令牌放回腰間,他聲音沉悶,緩緩說道:“追拿聖上欽點要犯齊得黃,不知孫大家可見過?”
孫思漁搖頭,“今日孫某坐在此處整整一日,除了鎮撫司大人這樣不走正門之人,還真沒見過其他人。”
清瘦男子微微點頭,“多有得罪。”
說完,他轉身離去,忽而他又回頭說了句雲裡霧裏的話,“還望稷上學府不要再有下次。”
孫思漁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之上,茶壺與茶杯跳向空中摔落在地,一片狼藉,他今天已經是第二次生氣了,一個大內鎮撫司,竟然敢對稷上學府指手畫腳。
雖說這種機構不受任何人差遣只聽命於天子,但是同理,鎮撫司沒有資格向任何勢力問罪!
他雙指併攏,指向北方,茶壺與茶杯的碎片亦是飄向北方,孫思漁輕吐一個字,“滾。”
清瘦男子一言不發,碎片在身前三丈化為齏粉後,他身形閃爍一掠而去,顯然是有著不俗的輕功。
孫思漁深深出了一口氣,今天還真是憋屈,不得不答應齊得黃的請求就罷了,還招惹上了大內機構北鎮撫司,真不知是福是禍。
“也罷……”這位儒學大家長嘆一聲,自言自語道:“若是那人真是金鱗之物,也算是福分。”
就在這北鎮撫司離去之時,白鹿洞山下,一個少年揹着篋笥,正一步一步踏向稷上學府。
他擦著額頭的汗水,看著近在咫尺的稷上學府的大門,他露出欣慰的笑容,從廣陵郡跋山涉水,幾乎是經歷險阻,終於來到了這座與國子監其名的為民學府。
“子魁,我已來到稷上學府,不知你可參軍,過得可還好,你一定要保佑我能進入稷上學府。”
正所謂敲門聲響,敲一報憂,敲二報喪,敲三報喜,少年輕輕敲了三下大門,稍等了片刻,稷上學府大門開啟,一個與他差不多歲數的年輕人探出腦袋問道:“何事?”
少年深深作揖,“在下趙苟同,特來稷上學府求學,望學兄通報一聲。”
那人“哦”了一聲,開啟半扇門說道:“你進來吧,今日本是孫先生授業,他沒有在課堂,聞先生說了,今日凡是有求學者,帶到孫先生院落,你隨我來吧。”
趙苟同道了聲謝,走進這座自己嚮往許久的“聖地”。
那人在前帶路,手裏還捧著一本書籍,書名《爾雅》,趙苟同也買過別人不要的舊本讀過幾次,爾雅內容有六,解釋字詞字義、有關人事和生活用器、天文、地理、飛禽走獸、花草樹木,幾乎可以說是一本非常可以開闊視野的書。
那人見趙苟同目光所致,他問道:“讀過?”
“略有所聞。”
一時間又兩相無言。
趙苟同有些不自在,難不成稷上學府的學生都是這樣?只好詩書,不善與人交流,這樣如何能成為國士?
他開口道:“不知學兄如何稱呼?”
那人合起書本正色道:“陳天下所不平之事,煜天下~陰暗之地。”
趙苟同認真的思量了這一句話,陳述天下所不平的事情,照耀天下~陰暗的地方,他抓了抓腦袋說道:“所以學兄叫陳不平?”
“陳平煜。”
趙苟同表情有些僵凝,他扯了扯嘴角暗自腹誹,叫什麼直接說就是了,還弄這些彎彎腸子,不過他還是恭敬道,“見過陳學兄。”
“不必客氣,若是你過了孫先生的考試,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專研學問。”
趙苟同疑惑道:“還有考試?都是如何出題,還請學兄告知一二。”
“如何出題是看孫先生想到什麼,如何考試就看孫先生趕不趕時間了,如果趕時間就按照先生的作問口述回答即可,若果不趕的話,就是先生出題,你來寫一篇文章,看能不能過先生法眼。”
趙苟同擦了擦額頭上新冒出來的汗水,“很嚴格嗎?”
“看運氣,答到先生的心裏就能過。”
“稷上學府都是這麼挑選學生的嗎?”
陳平煜搖了搖頭:“自然不是,有統一考試,一般這樣考試要麼就是有人推薦,要麼就是哪位先生招攬,所以你一定是個文采非凡之人,到時候有機會一起專研。”
趙苟同有些疑惑,不論是舉薦還是招攬,都不可能會是他吧,按理說正常行徑應該是先去學府報名,然後等統一考試,自己剛從廣陵郡負笈遊學千里來到東州,人生地不熟,怎麼會有這種待遇?
陳平煜不知趙苟同心中所想,以為他的沉默是拒絕,陳平煜嘆息道:“君子不強人所難。”
趙苟同說道:“陳學兄多慮了,若是我過了先生的考試,到時還需學兄多照顧一二。”
“到了。”陳平煜淡淡說道。
趙苟同有些尷尬,這學兄沒有再搭理他,好像自己有些不易近人一般,給學兄落了個壞印象。
“先生就在裡面,你進去吧。”
趙苟同探頭看了一眼滿地桃花的院落,正當他小心翼翼的踱步進去之時,忽而聽到陳平煜在背後喊他。
那個少年又拿起那本《爾雅》,對趙苟同笑了笑說道:“我見你第一眼就很舒服,祝你成功。”
趙苟同豎了個大拇指,走進院落。
灑滿遍地桃花的院落十分寧靜淡雅,這讓趙苟同緊張的內心緩和不少,就好像有個熟人在此坐過一樣,這讓他不由得想起那個在廣陵郡,整天跟他們躺在槐樹下消磨光陰的五短身材中年人。
竹屋門庭洞開,趙苟同不敢再上前一步,孫思漁依舊坐在那個桌子旁。
趙苟同深深地作了一揖,朗聲喊道:“晚生趙苟同,拜見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