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路軍龍巖善後處位於城南，門前有兩名身背斗笠計程車兵持槍站崗。

    一身洋裝連衣裙的吳柳莉香走了過來。站在街角，遠望十九路軍龍巖善後處的大門，吳柳莉香的耳邊響起蔡廷鍇軍長的囑託。

    “思來想去，此任務還是交給你比較合適。莉香上校，你是一名鐵軍精英，經過嚴格軍事訓練，我本人非常信任你。但是這次秘密任務卻不同尋常，希望你能如期完成任務，再立功勳！”

    趕赴龍巖之前，蔡廷鍇軍長特別交代吳柳莉香，為防止洩密，這一次採取單線聯絡的方式。龍巖善後處的傅先生那裏有一部電臺，將專門用於吳柳莉香與軍部的聯絡。

    吳柳莉香剛到龍巖城，便因為誤會遭遇了一場槍戰。作為吳柳莉香助手的戰友犧牲了，必須儘快補充人手。

    身為一名鐵軍精英，吳柳莉香自然訓練有素，只見她不慌不忙地穿過街道，餘光已將路人觀察得一清二楚。吳柳莉香扭動腰肢，嫋嫋婷婷地走向龍巖善後處大門，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吳柳莉香停下腳步，扭頭望去——

    只見數十名憤怒的鄉民揮舞著拳頭朝這邊走來，其中有人用擔架抬著謝雩葶的屍首。

    吳柳莉香迅速讓道一旁，觀察著形勢。

    鄉民擔架抬著謝雩葶的屍體來到十九路軍龍巖善後處門前，兩名站崗計程車兵立即持槍上前阻攔。

    有鄉民帶頭高喊：“潰兵擾民，嚴懲兇手！十九路軍，滾出龍巖！”

    一呼百應，群情激奮。

    鄉民們高呼口號，一浪比一浪高，“潰兵擾民，嚴懲兇手！十九路軍，滾出龍巖！潰兵擾民，嚴懲兇手！十九路軍，滾出龍巖！潰兵擾民，嚴懲兇手！十九路軍，滾出龍巖！”

    約有一個班的十九路軍士兵從龍巖善後處的大院衝出來，舉槍猛砸鄉民。

    雙方打鬥，現象一片混亂。

    鄉民們人數佔優，幾個人圍住一名士兵拳打腳踢，推推搡搡。十九路軍士兵狼狽不堪。

    頭髮花白的傅先生顫顫巍巍地出現在臺階上，柺棍戳著地面，著急地大喊：“住手！住手！都給我住手！”

    鄉民們陸續將十九路軍士兵鬆開。

    鼻青臉腫的十九路軍士兵很快集中到臺階下。

    傅先生勸解道：“鄉親們，有話好說，千萬不要動手。我是十九路軍龍巖善後處的負責人，有話跟我說。”

    一名鄉民喊道：“什麼十九路軍？簡直就是流氓土匪！”

    另一名鄉民大喊：“你們打不過紅軍，只會欺負老百姓！潰兵滋擾龍巖城，壞事做盡。來，把人抬上來！”

    鄉民們擔架抬著謝雩葶的屍首來到傅先生面前。

    一名鄉民譴責道：“好好看看，這就是你們十九路軍做的孽！老傢伙，你還有何話說？！”

    傅先生著急地說：“這位姑娘遇害，我也極為憤慨，希望有關部門儘快抓到行兇者，還死者一個公道！但是無憑無據的，鄉親們也不能妄加猜測，與我十九路軍有關啊！”

    另一名鄉民衝到傅先生面前，憤怒地攤開手掌給他看那枚胸章，“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不是你們十九路軍的徽章？”

    傅先生湊上前細看，果然是十九路軍的胸章。

    “這枚胸章確屬我十九路軍編制，你從哪裏搞到的？”

    這名鄉民憤怒地喊道：“是從死者手裏找到的！很顯然，你們十九路軍的潰兵想糟蹋她，死者誓死不從，廝打中撕掉了對方的胸章！鐵證如山，老傢伙你別想抵賴！”

    面對這枚胸章，傅先生無話可說。

    鄉民們義憤填膺，齊聲高喊：“潰兵擾民，嚴懲兇手！十九路軍，滾出龍巖！潰兵擾民，嚴懲兇手！十九路軍，滾出龍巖！潰兵擾民，嚴懲兇手！十九路軍，滾出龍巖！”

    見鄉民們揮舞著拳頭，紛紛涌上前來，傅先生驚懼後退。

    鄉民們一擁而上，拳打腳踢，傅先生跌倒在地。

    吳柳莉香遠遠看到這一幕，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憤怒的鄉民衝破十九路軍設定的警戒線，涌入善後處大院四處打砸。

    石坑洞村後山。樹林裡一處孤零零的墳冢，紙錢遍地。

    張雲霄跪在墳前焚燒黃紙，淚水止不住的流淌。一同前來給謝雩葶上墳的黃家輝眼神空洞，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悲慘結局。

    張雲霄灑淚祭奠，掏出一封結婚申請信。

    “小謝，你走的太突然，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啊！你看到了沒有？這是馬主任親自批示的結婚申請，組織上已經同意我們兩個結婚啦。給你念一下吧！讓你也聽一聽。”

    張雲霄展開信紙宣讀：“馬主任：石坑洞村農協會員謝雩葶參加革命工作已經五年了，目前擔任龍巖地//下//黨組織的交通員。她勤勞樸實，對革命工作全心全意，各方面表現都很優異。本人因為工作關係與謝雩葶長期交往，彼此知根知底。她願意與我結婚，特此報告，請組織予以考察並批示。申請人：紅九團張雲霄。民國二十一年六月五日。”

    張雲霄擦了擦眼淚，繼續道：“馬主任的批示是……同意張雲霄同志與謝雩葶結婚，但是必須由我來當證婚人。”

    信紙脫手掉進火堆，張雲霄看著結婚申請被燒掉，忍不住掩面而泣。

    黃家輝勸解道：“人已經走了，張團長不要過於悲傷，你重傷未愈，還是要注意身體。”

    張雲霄說：“老黃，你確定小謝遭遇了十九路軍潰兵？”

    黃家輝說：“據說，小謝死後，手裏死死攥著一張十九路軍的胸章，懷疑是與潰兵廝打中所獲。憤怒的鄉民們衝進十九路軍龍巖善後處瘋狂打砸洩憤，善後處傅先生似乎已經預設是本部所為。十九路軍有鐵軍之譽，沒想到潰兵之中也有敗類。”

    張雲霄怒不可遏，揮舞著拳頭喊道：“狗屁鐵軍！不堪一擊！小謝是我的未婚妻，不能替她報仇，我張雲霄還有何顏面見人？我這就打報告，申請回部隊。在戰場上，與十九路軍拼個你死我活！”

    說完，張雲霄站起身來，氣呼呼地離開了。

    黃家輝心情複雜地看著張雲霄走遠，自言自語道：“人的命，天註定，胡思亂想有啥用？”

    獲知十九路軍龍巖善後處被鄉民打砸一事，葉子崖哈哈大笑。

    笑聲蓋過了留聲機傳出的旋律，正隨著靡靡之音扭動身體的吳柳莉香被打擾了好興致，不禁皺起了眉頭。

    葉子崖說：“沒想到啊！堂堂鐵軍居然也有這麼窩囊的一面。十九路軍蔡廷鍇在剿共戰場上連連受挫，在龍巖的辦事機構還被手無寸鐵的鄉民打砸，這下算是丟人現眼啦！”

    周耀傑笑說：“汀汿兄，你這是幸災樂禍，坐高臺看大戲呀？”

    葉子崖說：“多行不義必自斃！十九路軍戰場失利，近期潰兵滋事擾民事件頻發，裏外不是人啊！太好了，我們就等著看熱鬧吧！酒照喝，舞照跳，老子該幹什麼幹什麼。”

    說著，葉子崖端著酒杯走向吳柳莉香，伸手攬住她的腰。

    吳柳莉香將葉子崖推開，正色道：“親愛的，你這個態度是代表個人，還是代表龍巖保安大隊？”

    葉子崖納悶地問道：“這有什麼區別嗎？我葉大顛趴是龍巖保安大隊的負責人，老子的言行不僅代表個人，也代表整個龍巖保安大隊，更代表著龍巖商團的利益。阿香，你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吳柳莉香說：“問題大了。龍巖保安大隊是做什麼的？維護一方治安，保境安民對不對？龍巖城都亂成這樣子了，你還在保安大隊喝酒跳舞，多少有些不合時宜吧？”

    葉子崖一樂，“那照你的意思，我該怎麼辦？”

    “你們保安大隊應該出馬收拾殘局，做做樣子也是好的嘛！”

    周耀傑佩服地伸出大拇指，“嫂夫人說的在理。”

    葉子崖有些不滿，瞪了周耀傑一眼。

    周耀傑解釋道：“汀汿兄，十九路軍在龍巖沒有駐軍，僅設立善後處機構，已表明井水不犯河水之意。既然如此，我們也應該表現得大度一些，做做樣子給蔡廷鍇看。”

    葉子崖琢磨著，沒有表態。

    周耀傑說：“汀汿兄，那你陪著嫂夫人，我帶隊過去看一眼。”

    說完，周耀傑就要出門，被吳柳莉香攔下。

    “周副官，你先等一下。”

    吳柳莉香轉向葉子崖勸解道：“崖仔，做做樣子嘛！就別讓周副官辛苦了。你去一趟吧！”

    葉子崖說：“讓我去？我去幹什麼呀？姓傅的那個老傢伙上了歲數，耳朵也不好使，我才懶得跟他磨牙。再說了，耀傑去不也一樣嘛！都能代表我們龍巖保安大隊啊！”

    吳柳莉香撒嬌央求道：“親愛的，屋裏太悶了，我想出去走走。”

    葉子崖恍然大悟道：“阿香，原來跟我耍小聰明啊，我之前怎麼沒看出來呀？！好吧！我陪你上街走走，想買什麼都可以，好不好？”

    “謝謝親愛的。”

    吳柳莉香親熱地挎著葉子崖的胳膊，兩人說說笑笑地出了門。

    周耀傑見狀感慨道：“還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汀汿兄有紅顏作伴，恐怕夜夜笙歌日日醉，從此皇帝不早朝啦！”

    周耀傑拿過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美美地呷上一口，隨著留聲機的旋律陶醉地扭動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