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為我念一遍《清心咒》，好不好？”

    江欲燃向前一步，宏渡突然又猛地渾身一顫，只抬起眼唯唯諾諾又陌生的看著他。

    “清，清心咒？”

    “嗯。”

    江欲燃輕聲道，卻尾音輕顫強忍著沒有泣不成聲，卻是再也不敢靠近眼前的宏渡，哪怕是半步了。

    “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慾不生，三毒消滅。所以不能者，為心未澄……”

    宏渡緩緩開口，神情似乎慢慢穩定了下來，隨著這清心咒而被洗滌平靜。

    唸到了一半，他卻突然停下了。

    江欲燃注視著他的眸子，卻發現他除了漸漸平靜下來了一些之外，卻又詭異的染上了一些瘋狂的顏色。

    “不對。”宏渡突然道。

    “哪裏不對？”

    “師傅說。”宏大明明是在看他，卻眸底一片雜亂茫然如碎片的神色，又緩緩道：“師傅不是教我《清心咒》，明明是……”

    江欲燃突然背脊竄上了一道寒涼，不知為何似乎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明明是《妙法蓮華經》。”

    “爾時，世尊從三昧安詳而起，告舍利弗：‘諸佛智慧，甚深無量，其智慧門，難解難入，一切聲聞……”

    江欲燃竟然恍然間產生了錯覺，彷彿面前這唸經之人並不是他的宏渡，而是一具被廣宗老和尚附體了的空殼。

    “為什麼，為什麼……”

    他跌跌撞撞後退幾步，神色愴然。

    “所以者何。佛曾親近百千萬億無數諸佛，盡行諸佛無量道法……”

    “別念了，你別再唸了……”

    江欲燃先是低聲喃喃自語，突然朝著宏渡大喊道，語氣聲嘶力竭而疲憊不堪。

    “師傅說……”

    江欲燃突然又向前幾步，蹲下身來猛地攥起了宏渡的衣襟，低頭與他對視。

    宏渡掙扎驚懼，卻被他硬生生掰過了下顎，他眼底變化過千般萬般的情緒，整個人顫抖不斷像是已經失去了全部心智。

    “你是誰？”

    宏渡愣了一下，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這個問題：“你是誰……”

    他眉眼之間有了疑惑的神色，歪著頭仔細打量著近在咫尺的江欲燃，似乎是在努力的一點點回憶起他的身份。

    “你是……本圓師兄！”

    突然他眸子閃過了一點亮色，驚喜道。

    “你再想想，你是誰，我又是誰？”

    “我又是誰？”宏渡換了一個方向，繼續歪著頭，又思考了半晌道：“我是宏渡。”

    “你為何叫宏渡？”

    “因為，佛法宏大無邊，眾生皆需我渡。”宏渡愣愣的說完這句話，突然之間從眼角劃下一滴淚來。

    未等江欲燃驚噩，竟又像個孩童一般的就這麼從慢慢嗚咽，到肆無忌憚的放聲大哭，上氣不接下氣而口齒含糊。

    “我不會，我不會啊師傅……”

    “嗚嗚嗚嗚，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普度眾生，對不起嗚嗚嗚……”

    “為什麼？”江欲燃抬手為他拭去眼角的淚，卻因那淚如亂了線般的流落不止而無濟於事。

    “因為我，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嗚嗚嗚……對不起，我對不起師傅……”

    “他叫什麼，你還記得嗎？”

    宏渡愣了那麼一秒，卻又突然之間更加猛烈的嚎啕大哭，斷斷續續道：“怎麼辦啊，嗚嗚嗚怎麼辦……”

    “我不記得了。”

    江欲燃為他拭淚的手漸漸垂下來，一瞬間如遭雷殛。

    “嗚嗚嗚，我真的好喜歡他好喜歡他，可是我真的不記得了，怎麼辦啊嗚嗚嗚……”

    “宏渡，讓一切重新開始好不好？”

    江欲燃突然道。

    “嗚嗚嗚，我忘記了，忘記了……”

    宏渡卻恍若未聞，只一直如孩童一般嚎啕大哭不止，沉浸於自己的悲傷之中。

    江欲燃在一瞬間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