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了？”

    一道沒有感情的聲音在這個關鍵時刻突然發聲——是時空。

    江欲燃渾身的靈氣再次被一點點的抽離直至身體脈絡都在乾涸，他痛苦的閉上了眸子，緩緩抬起了匯聚了白色柔光的指尖，緩緩朝宏渡的額心指去。

    “是……我想好了……”

    江欲燃艱難道，眼看指尖就要與宏渡的額心相觸，卻又聽得時空在耳畔道，竟是難得有了焦急的情緒：“你這最後一次仙法施展，從此以後就要變回一隻兔子，與宏渡今生今世再無任何可能了，你確定嗎？”

    江欲燃的指尖竟微微顫抖，停滯在了半空中。

    “你可以帶他去繼續遊歷天下，跋山涉水遍訪名醫，只不過是失心之症而已，天下良醫何其之多，難道還治不好他？”

    江欲燃不語，而時空又道。

    “你好不容易與他走到了今時今日，和尚破戒還俗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說實話我先前也不對你抱太大的希望，可你已經走到今天這一步了，竟要這麼輕而易舉的放棄嗎？”

    “我沒有放棄宏渡。”江欲燃道，注視著此時仍對周圍的一切恍若未覺，嚎啕大哭自言自語的宏渡。

    “你若是消除了他與你之間的一切記憶，那你在他生命中的這十餘年皆會是一片空白，這難道還不是放棄嗎？”

    江欲燃卻突然緊閉上了雙眸，哽咽著一字一句道：“可是你看看他。”

    時空沉默。

    “你看看現在的他，身上哪裏有半點之前宏渡的影子，分明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他癲狂也好，瘋症也罷，哪怕是殘廢了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他，因為他是宏渡啊——我心心念念這麼多年，愛而不得的人。”

    “那你這又是為何……”時空沒有感情的聲音，竟有了一絲奇異的波動，問道。

    “我只是，放棄了我自己而已。”江欲燃道，似乎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放棄你自己？”

    “我不忍，也不願再看宏渡為我業障纏身，每夜痛苦不堪狼狽至極了——我不敢想象，若是有一天他突然在癔症之時清醒過來，發現了自己的模樣，該有多痛苦。他那麼無暇，又那麼清高的一個人，我怎麼捨得讓他狼狽讓他不堪？”

    “可他並不知曉。”

    “是啊，他不知曉，可是我知曉。”

    時空似乎突然之間明白了一切。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他，我只是放棄了我自己而已，我痛恨看著心愛之人飽受折磨而無能為力的自己。”

    “可來日方長。”

    “不會有來日了。”江欲燃道，整個人的聲音已經漸漸虛弱，指尖輕輕的往宏渡的額心送去，輕聲道：“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是我逼他背棄信仰罔顧輪常，才害得他癔症突發藥石無醫，誤了他一生一世。”

    “宏渡說，眾生皆需他渡。”

    “是我太貪心，竟想他一生只渡我一人。”

    “我現在要把宏渡，還給他自己。”

    指尖與宏渡相觸的那一刻，江欲燃整個人以一種飛快的速度在慢慢的枯竭，他面板之下的經脈迅速萎縮，直至被抽乾最後一點充盈的靈力。

    白光閃爍將二人籠罩其中，不過短暫的數秒，先前那青衣男子竟然已經消失不見，只散落了一地的衣衫。

    而那和尚神色平靜的靠在牆角，竟似已經睡著了。

    “若你能回來，我一定把故事給你說完。”

    江欲燃坐在床畔，喃喃自語道。

    “最後那妖精化爲了兔子，被失去記憶的和尚帶回了他們初遇的清鑑寺，終是得償所願，在若干年後伴老死的住持長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