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欲燃就真的三天沒有和綺裡梵音說一句話，本來約好的要出宮去找綺裡梵音玩也作罷了。

    而春寒料峭轉瞬即逝，御花園玉橋階下的河流裡荷花也亭亭初綻立於風中，水波輕蕩間霎時水痕凝碧，流水脈脈淌於寬大的荷葉之下，又引得游魚在細石上跳躍騰翻宛如輕虹。

    江欲燃這些日子裏也不纏著棠溪陪他玩了，也不滿皇宮亂跑瘋野了，經常一個人坐在這橋頭上，有時一望就是大半天。

    皇后自從他搬出來鳳棲宮，就常常三天兩頭的往長樂宮跑去看他，有一段日子沒來，再去時卻聽宮人們說江欲燃這幾天天天就立在這看風景，便特意來尋他。

    遠遠的，就望見自己兒子著一身明晃晃的錦衣而腰間墜了白玉，小小的身影卻是負手在身後，又微仰頭似在沉思些什麼。

    她提起曳地的衣襬走過去，江欲燃聽到了腳步聲，回過身來卻發現是已好一段日子沒見的母后。

    皇后笑意柔和叫人如沐春風，伸開手臂將他摟入了懷中，又溫聲道：“燃兒，怎麼不找你棠溪姐姐玩了？”

    此時遠在鳳棲宮的棠溪突然之間背後生寒，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江欲燃從她懷裏鑽出來，又仰頭撒嬌道：“親親孃親……”

    皇后摸了摸他的頭，道：“你老實告訴我，最近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江欲燃眼神微黯，卻別過頭道：“沒有啊，我開心的很！”

    皇后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此刻將他口是心非的心理摸的一清二楚，她捧著江欲燃的臉蛋將他的頭掰回來面對自己，注視著神色認真道：“真的嗎？”

    江欲燃似是猶豫了一瞬間，最終還是垂下了頭喪氣老實交代道：“假的。”

    又聽得皇后道：“能說給我聽聽嗎？”

    江欲燃從她懷裏掙脫出來，又轉身跳上了石階，背對著她坐著，皇后繞到了他身前，一雙明眸清澈似乎要望進江欲燃的眼底，又道：“是不是在尚書堂發生了什麼事？”

    皇后稍加猜測也能想到，燃兒自從春季課業告一段落之後，就變的沉默寡言了些，不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又瘋又野了。

    江欲燃思索了半晌，似下定決心般開了口：“我在尚書堂這些日子裏，遇到了一個還算交好的朋友，本來他還答應了帶我出宮去玩，但……”

    皇后見他欲言又止，接道：“你是不是和人家吵架了？”

    江欲燃脫口而出道：“我纔沒有！尚書堂裡除了李太傅，人人都很喜歡我好嗎？”

    皇后瞭解自己這個兒子，年紀雖小但其實凡事都看的通透，平日裏雖放縱玩鬧但卻和身邊人的關係處理的很好。棠溪嘴上說他太鬧了，其實他離開鳳棲宮之後心也是捨不得了好一段時間，她一時竟也想不通了——什麼樣的孩子能和他玩到一起，又是怎麼還鬧起來了？

    抱著幾分好奇，皇后又問道：“你那個還算交好的朋友是誰？”

    江欲燃悶聲道了四個字：“綺裡梵音。”

    皇后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江欲燃這麼鬧騰一人能和沉靜如水的綺裡梵音玩到一塊去，但又不得不感慨他們二人之間緣分，又道：“那你們是因為何時吵架了？”

    “我們沒吵架。”江欲燃強調了一遍，又道：“只是散學那日我在尚書堂後院看見了一隻很美的碧硃色雲雀，卻被他用彈弓打了下來！”

    皇后遲疑道：“彈弓？”

    大概是綺裡梵音出生於書香世家，代代為官而父親又是兩袖清風的賢相，他若是作詩詞歌賦還差不多，玩彈弓這種事怎麼可能？而且聽燃兒這麼說，他還玩的不錯？

    江欲燃見她果然不相信，就氣鼓鼓的轉過了身，而皇后卻失笑道：“燃兒，你確定是他打下來的？”

    “千真萬確！”江欲燃一說這事就來氣，又道：“而且我還親眼看見他，他把那隻雲雀打死了！”

    “死了？”皇后不可置信，綺裡梵音那麼文靜秀氣的一個孩子，玩彈弓就算了，怎麼還把雲雀直接打死了？

    江欲燃又哼了一聲，道：“你不信就算了！”

    皇后思酌片刻，又道：“這其中應該還有隱情，你把那天的事從頭到尾都給我說一遍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