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江欲燃，季苑一向是最不聽李太傅話的主，他此時只恍若未聞的還在往上攀，李太傅氣的一路踏風疾步走來，吼道：“季苑，你再不給我下來，我明日就告訴你父親季蕭！”

    聽到李太傅父親的名字，季苑才似終於有了退縮之意，他回頭咬牙看了李太傅一眼，又似是不經意般掃過他身側一直沉著臉色的綺裡梵音，最後又回頭望向江欲燃。

    江欲燃對他擺手，又搖了搖頭，道：“季苑，真的不用了，你快下來吧！”

    季苑面色有些遲疑，而卻沒有動作，又聽得李太傅道：“你是不是好幾天沒吃竹條炒肉了？！”

    尚書堂裡的學童都知道，竹條炒肉顧名思義，就是竹條製成的教鞭往掌心的嫩肉一打，謂之一道菜名就是竹條炒肉。

    此話一出，周圍的孩童都紛紛笑出了聲，倒叫季苑面子上頓時掛不住。

    而一直一言不發站在原地的綺裡梵音，這時卻突然朝這邊走來，又對其中一個仰頭觀望的孩童道：“有彈弓嗎？”

    那孩童愣了一下，又見是綺裡梵音問自己借的，雖是疑心自己聽錯了但也道：“有的，我有彈弓。”

    說著就伸手低頭在身上一陣摸索，最後從袖口裏掏出來一個皮質的彈弓，又從衣側口袋裏拿出來一顆顯然打磨過的光滑石子，一併遞給了綺裡梵音。

    綺裡梵音道：“謝謝。”

    接過了彈弓和石子，他向前幾步衣袍凌冽間叫接他彈弓的孩童看的一呆。

    又極為嫻熟的一手執握彈弓，調整角度使兩弓眼成直線垂直於地面，上弓眼靠近皮筋的位置而微眯起眸子寒光乍起，抬起另一隻手骨節分明拉弓，“刷——”的一聲準確無比的撒放石子朝樹梢飛去。

    周圍的幾個孩童早已經看的目瞪口呆，而視線不自覺的順著那極快到只剩殘影的石子移動，又聽得細微“嘭——”的一聲，只見那枝頭雲雀一聲淒厲短促的驚叫，從枝頭瞬間墜落於泥濺起一陣細微的塵埃。

    綺裡梵音這一系列動作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眾人反應過來這雲雀就已經絕了氣息仰面朝天——一動不動已經死了。

    江欲燃愣了一下，下意識的轉頭去看綺裡梵音，卻見他側過頭將手中的彈弓還給了方纔的孩童。

    周圍一陣歡呼雀躍之聲。

    “綺裡梵音，你也太厲害了吧！”

    “是啊，平時完全看不出來，你居然還會玩彈弓！”

    “你是不是學過啊，教教我吧！”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大哥了！”

    綺裡梵音只面色平靜的又回過了頭，朝江欲燃往去，卻見他小小的身子蹲下來錦衣曳地染塵，微佝著低下頭似乎在伸手去摸那雲雀。

    他眼中驟然驚痛，而李太傅卻走來似是憂心忡忡的沉聲對他道：“梵音，你此舉於季苑來言是不錯，但……”

    他話音未落，綺裡梵音卻恍若未聞般往江欲燃的方向走去了。

    江欲燃將那已經死絕的雲雀小心翼翼捧著懷裏，又伸出手指輕輕戳一戳它，只覺得指尖一片冰涼已了無溫度。

    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片水碧天青色的衣角，江欲燃怔怔的抬起頭，只見綺裡梵音眸色沉沉站在自己面前。

    江欲燃低下頭抱緊了懷中的雲雀，又挪動著換了一個方向背對著綺裡梵音，似是真的生氣了。

    卻又見水碧天青色的衣襬錦繡荷紋緩緩落下，沾染了塵埃，卻是綺裡梵音蹲在了自己的身前。

    江欲燃將頭埋得更低不去看他，卻聽他清清楚楚的對自己說了三個字：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