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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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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有恩

    柳生拿了架子上的方巾,蘸水往臉上一抹,面上的大片豔紅色胭脂色順著水滴被暈染開來,他又捻了一角細細擦拭眼角殘色。

    銅盆水面逐漸照出一張與方纔截然不同的面容來,清秀有餘而半分豔色也無,分明是一張淹沒於尋常人之中的臉——他垂眸去看水中的自己,眼底神色複雜不可見底。

    今日戲樓埋伏,他已經策劃了太久。

    在君九鷲身邊半年有餘,他一直謹言慎行極力扮演懦弱臣服,雖然他自己也不相信這一切能逃過君九鷲的眼睛——但他也相信,君九鷲從始至終只把他看作一隻螻蟻,他不屑也懶得碾死自己。

    是啊。

    柳生緩緩勾起一個苦澀的笑容,臉上一點似泣非笑的神色,竟又有了那臺上花旦的半分神韻。

    內力盡失,成了魔教教主的俘虜,日夜被囚於那寢殿之中,竟像是一個待恩客臨幸的小倌,何其諷刺?

    那魔頭寢於自己身側數百日,自己又有哪一天哪一刻的睡著了的?

    恨意滔天,可是他不能,也不敢動手——他在等一個機會。

    直到那一日,那魔頭神色匆匆而面色蒼白趕回寢殿,似是疼痛難忍虛弱至極——柳生就知道,機會來了。

    可他終究是忍下了,繼續等待。

    待無意間窺得君九鷲腰側一處宛若活物的血色蓮花之時,柳生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時機終是來了。

    卻沒想到變數來的太快。

    那日自己正在思索如何逃脫又設計利用這魔頭的弱點,卻被突然走入寢殿的人打破了一切——那人一襲白衣風華絕代,竟不是君九鷲。

    既知一切已無望,赴死和不甘在那一刻被深藏——唯一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人竟然似是對魔頭毫無畏懼之色,又給了素未謀面的自己一瓶藥。

    真是個奇怪的人。

    卻從他與那魔頭的談話之中得知,他竟然是聚賢門醫聖,自己仰慕已久的江欲燃。

    剎那間不憐自己生死,卻是可惜了他。

    如此容色舉世無雙,又一身傲骨習得醫術救死扶傷,竟落得個同自己一般的,陪侍在敵人身側的下場。

    可他竟是不同的。

    從君九鷲同他說第一句話起,柳生就知道,江欲燃於君九鷲來說不同。

    他在一瞬間幾乎可以斷定,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能影響這個魔頭,對他造成威脅而可獨善其身——這個人一定就是江欲燃。

    可惜他死的太早,不能同江欲燃一起斬殺君九鷲。

    “咚咚咚——”

    忽然響起的敲門聲,拉回了柳生的思緒。

    他將手中已經涼透浸溼的方巾搭回架子上,低頭整理好衣襬,方纔去開了門。

    來人卻是江欲燃。

    柳生吃驚的望著他滿身的血汙,當即攙扶他進屋,又聽得他呼吸紊亂至極,顯然是受了什麼重創。

    “江少俠,你還好嗎?”

    江欲燃腳步一路踉蹌不穩,被他勉強攙扶到床畔便氣喘吁吁,跌坐之間經是極其狼狽的模樣,同柳生印象裡的他完全不一樣。

    “江少俠,你……”

    柳生欲言又止,腳步遲疑,終是轉身拿了方纔架上水已擰乾的方巾,俯身替江欲燃擦拭衣襟上的鮮血汙跡,卻在白衣上暈染開了更大片的血色。

    柳生眸光一凝,就要伸手去扯開他一直虛掩著的胸口衣物,卻被江欲燃一把抓住了手腕。

    江欲燃的手很燙,燙到讓柳生在一瞬間幾乎面上發熱,下意識就要掙脫開。

    江欲燃卻直視著他的眸子,一字一頓道:“我曾救過你一命,今日可否報我?”

    柳生深吸了一口氣,無比認真道:“自然。”

    江欲燃眸子輕顫,有那麼一瞬間他幾欲避開——因為這眼神,於他來說太沉重了。

    卻仍是咬牙道:“君九鷲方纔擄走我,在半途強行迫我為他換血修復內力,我此時氣血乾涸而命已不保,只求你,求你將我找一處好地方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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