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逃命
葉酒晚的手被放開的剎那,立時,失重的暈眩感令她眼前飛掠起一片燦爛的幻覺。
她看到腳下黑色的魚莽化為片片金羽,在她身畔飛舞,熒光閃爍仿若漫天星海,耳邊蕭蕭瑟瑟,魚莽嘶鳴,天觀幻漫,漫爛綺麗。
淅淅瀝瀝的金羽放眼望去,片片如花,蛇頭魚尾,她竟然覺得這金羽有一絲詭異的美,可心底又一片空白,不知該作何感想。
萬片飛羽中,一頭巨蛇張著令人肉悚骨顫的血盆大口,向葉酒晚一口咬來。
千麵長蟲?
怎麼會是那畜生?!
葉酒晚幡然醒悟,卻是大驚失色,只來得及反應一聲“啊!”
隨著她一聲驚叫,眼前的一切幻象立時化為泡影,才知原來竟都是假象。
天空傳來一道尖銳的鳳鳴,葉酒晚努力順著聲音望去,心下一驚,便見悅塵突破人形,幻化成一隻金鳳凰,直直向急劇下墜的她追來,悅啼的無比撕心裂肺。
“悅塵!”
葉酒晚大喊一聲,行不由己地墜落而下,就要摔入忘川河上千萬條鬼臉蛇身的黑魚怪口中,被其撕成碎片。
“嘎呀!”悅塵應聲,如一道光掠過骷髏橋,刷拉一聲劃過空氣,就要撲進葉酒晚懷裏。
幾滴晶瑩的淚水,劃過它藍色的鳳眸,飛過翅膀,飛過十一根尾羽,甩去了身後。
“悅塵,過來,我在這兒,”葉酒晚伸出一個擁抱。
璀璨間,悅塵的委屈的跌進了葉酒晚的耳畔,“你怎麼能撇下我......我只有你了......”
話音未落,二人卷在了一起,巨大的翅羽一邊護著葉酒晚,一邊掃過眾多窮兇極惡的魚莽,魚莽惡聲惡氣朝她們二人咬來,悅塵索性像地鑽那樣直線俯衝,在幾百米的高崖墜落,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尖尖的喙子旁隱隱有火光燃燒,連在翅膀兩側,像一顆火球那般墜落,聲聲震鳴響徹整座忘川河谷。
這是一個損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損招兒,倘若悅塵就這樣墜下來,這些魚莽必定要被活活砸死四五條才能阻止她停下來。何況悅塵是抱定魚死網破的二槓子,更是勢不可擋。
見此情形,魚群紛紛哀鳴了起來。
彷彿一股狂風捲焰砸落人間的隕石,深深的壓迫感與天生對仙獸的敬畏,令魚群不敢輕言妄動,竟是一條條不由自主地往兩旁退讓,誰也不想去當那個為團隊犧牲的人,一時間你擠我我擠你,誰都想逃掉,可由於方纔方圓百里的魚莽都朝這邊聚集而來,都指望能過來分杯羹,難曾想會有這般頭鐵的獵物,竟一頭就要撞下來,是紛紛嚇的趕忙退讓,一時間水洩不通,竟是怎麼擠那墜鳳對的都是自己。
魚群嘶鳴的更慘了......
悅塵箭出如龍,氣勢根本無人能擋。在砸落的那一瞬間,便如同一隻滑翔傘般張開雙翼,強大的氣流颳倒一片魚群,在眾魚莽目瞪口呆的眼皮子下,滑走了......
隨即,忘川河上,兩壁山谷,萬條魚莽,黑壓壓一片追趕著一隻金色的鳳鳥。
“悅塵,你太冒險了,方纔若撞上去,你就碎了,”葉酒晚望望身後窮追猛攆憤怒的魚群,道。
悅塵不以為意,“不也沒別的辦法嘛,我得讓你活著,就得鋌而走險。”
葉酒晚搖搖頭,“你背上受傷了,飛的穩一點,我給你上藥。”
悅塵點頭,“好。”
魚莽生的當真極其可怖了,身後一群這東西,任誰心裏都得毛骨悚然一陣。葉酒晚額頭浸出冷汗,從腰包裡拿出白粉狀的藥撒在裂開的血口中。
悅塵全身一抖,差點在半崖間失去平衡,她忍了又忍,才吃過了這陣疼勁。
葉酒晚餵了一塊兒糖放入悅塵嘴裏,道,“忍一忍,一會兒就好,”說罷,便亮出一根針。
“喂喂喂,葉酒晚,這個就別了。”察覺這一陣針扎般的痛的悅塵疼的嚷嚷起來。
葉酒晚道,“你飛你的,別亂動。”
悅塵吃痛一聲,“你在幹嘛?”
葉酒晚道,“你傷太重了,再不縫起來要惡化的。”
悅塵一驚,“縫?誰家處理傷口是用縫的?”
葉酒晚不覺稀奇,道,“我啊。”
忘川下,嘶鳴蕭蕭,鳳鳴兮兮,一片混沌。群群魚莽你撲我咬,你一口我一口,接連咬空。悅塵在它們眼中彷彿可望不可即,明明快要攆上了,卻是如何也咬不到,十分可氣。
悅塵也沒好去,葉酒晚針功和鬧著玩一樣,疼的它是齜牙咧嘴,還得顧著身後那幫魚祖宗,別一個不留神把它尾巴給咬沒了。
哎,一說尾巴它就煩,又長又拖,還老絆自己腳,真不知道長這麼長有什麼用,除了好看還有什麼用。
此時的悅塵,就像一個沒來由憤怒的人到處亂髮洩脾氣,亂嘯亂啼,唯獨一點沒埋怨葉酒晚分毫。
“好了,”葉酒晚咬斷繩根,道,“我把周圍的羽被給你剪短了些,可能影響美觀,你不介意吧。”
悅塵嘆了口氣,“還好,疼死我了。”
葉酒晚抬眸,更想說這是哪,便見前方涌出一群黑魚怪,她一驚,往回看,見背後那群還沒甩掉,竟是被兩面夾擊了。
“悅塵。”
“好。”
二人的默契此時已經無需多言了,悅塵會了葉酒晚的意,加緊了鳳爪,風颳起的大,高飛鶴唳愈發不覺風厲。
同樣,葉酒晚眉目越沉越低,她將身子放低,緊緊把握千鈞一髮的瞬息間。
“就現在!”
一聲鳳啼高鳴,如螺旋槳一般的鳳羽齊刷刷綻開,片片金羽下鼓滿了風力,後勁的力量十分可觀,足以把它沉重的身軀駕馭,撐上去。
悅塵剛剛脫身,腳下的兩撥魚群便撞在了一起,一條條撞的人仰馬翻。
葉酒晚輕輕送了一口氣,誇讚道,“有進步,比以前靈活多了。”
得了誇讚,悅塵有些膨脹,“那必須的。”
葉酒晚仰首,往上瞧去,道,“難怪如此,原來這忘川之所以望不見盡頭,這般圓潤,原來是就沒有盡頭。”
悅塵道,“酒晚,我想讓橋上那幫妖怪好看,你怎麼說。”
酒晚收回目光,邊笑邊陰陰道,“知道我以前在南崖旁人如何看我麼?”
悅塵挑眉,“如何?”
葉酒晚陰惻惻一笑,“君子如蘭。”
悅塵先是一愣,隨即便懂了。
此時,橋上的妖怪還在傻乎乎地在橋上向下張望它們的美味,它們緩慢的東張西望著,忽聞橋的另一面一陣狂風席捲戾氣,呼啦呼啦刮在眾妖鬼身上。
“是好吃的,好吃的。”
“小美人,快下來,快下來。”
“要吃了她,要吃了她。”
“她的頭嚼起來一定很好。”
妖怪們議論紛紛,全然不知大難臨頭。
葉酒晚附在悅塵耳畔道,“我們速戰速決,掌管忘川的古神無所不在,它已經察覺到了異樣,很快便會來捉拿咱們,咱們儘快過橋。”
悅塵翻身俯衝向妖鬼,巨大的翅羽猛烈扇飛,激起強風颳倒了一片妖鬼。
“哎呀,摔倒了,摔倒了。”
“摔倒了,摔倒了。”
悅塵張開唇喙,叼住骷髏橋一邊吊索,一點一點往後拉著倒退的飛。這是一種極其難控制的飛行,稍微不當心,兩邊翅膀受力不均,便會被迫打起大鳥式陀螺。
可見悅塵的技巧掌握的是爐火純青。只見它將整座骷髏橋接蠻力一點點叼起,橋面的傾斜落差愈來愈大,只是稍微一抖擻,遲鈍的妖鬼們便好像一盤餃子下了鍋那樣滑入忘川河淵,無數吊燈魚莽齊齊撲騰,還沒等它們反應過來便被撕碎了。
立時,駭然一片,見者悚然。
“要滑下去了,要被吃掉了。”
“救命呀,救命呀。”
妖鬼們死到臨頭,還不忘緩慢而可笑地訴說一下自己的處境,也是讓人無語。
“咕咕,”悅塵冷笑兩聲,喙中緊銜的吊索一鬆,橋面發出轟隆隆的鳴響,骷髏橋下上掛著的無數骷髏嘩啦啦啦磕磕咔咔的響動。
悅塵恰好剛剛將巨翼扭回正面,改扒拉為扇飛,沒有被閃出去。葉酒晚身形晃了晃,勉強保持了平衡。
悅塵不解,“妖鬼這東西也算是邪祟的一種,怎麼天上的神仙從不剷除它們。”
葉酒晚道,“因為當年,太上老君覲見玉帝,諫言道,‘萬物本根同祖,雖百食,性本善,卻無需趕盡殺絕,倒不如使其歸順倒亦如也。’玉帝覺得有道理,便立下詔書,令萬靈齊一,不可有尊卑貴賤,後世一代代傳承下來,卻獨獨把這‘不可有尊卑貴賤’拋去了腦後,這些妖鬼自以為又可無法無天,於是便有了你我今天這一場驚險和刺激。”
悅塵哼道,“性本善?看不出來,你我今日差些死在它們手裏。”
葉酒晚嘆了一口氣,“哎,不比幾千年前了,仙庭如今可是把正義二字愈描愈黑,越發腐臭了。”
“有東西在靠近。”悅塵神色忽然一凜,對葉酒晚道,“噓,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