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海殿
“小子,醒醒,快醒醒。”
不知何人粗聲重氣,在若華腰上重重踢了兩腳。
“唔......”他吃痛一聲,隨即腦子清醒了不少,朦朦朧朧睜開了眼,一片模糊漸漸清明。
他這是在怪魚的肚子裡麼?
若華反應了半天,結果是又被人給了兩腳。
“你裝什麼死,給我起來!”
感覺後背被人踩了一腳,若華有些惱怒,強迫將眼皮翻起來,去看那人。
若華呆了呆,以為自己看到了一隻螃蟹,一條蝦米,便是一咕嚕翻身爬起來,眼底泛起寒光,涼嗖嗖地出聲警告道,“你再敢動我一下試試。”
“哎喲,你們聽到這小子說什麼了麼,天上的神仙這兩年是越發目中無人了呀,偷吃我等禁地魚糧不說,還出言不遜,小子,我當你是誰,就個連仙丹都沒煉出的小靈仙也敢跟老子這麼講話?”
說話的是一隻螃蟹,身上裹著盔甲,手裏拿著戰刃,搖頭晃腦,自以為是地瞪著它那兩顆黑珍珠一樣的高吊眼看著若華,一掀虎腰裙,邁上一隻腿踩在凸起上,蟹夾子一壓,擺出一副虎不拉幾的模樣,道,“小子,你知道我誰嗎?”
若華冷哼一聲,“去了殼起鍋燒油的一道菜罷了,在這兒狐假虎威,這兒說話的誰?”
“我就是這兒說話的,小子,你今兒怕是惹怒我了呀。”
“老大,教他做人!”
“揍他!”
“讓這小子知道我們的厲害。”
身後,一群蝦兵跟著起鬨,慫恿蟹將好好壓制壓制若華的傲氣。
若華陰惻惻地一笑,本來,他之前的懦弱,乖巧,便是裝出來的,不過是爲了得取葉酒晚的信任求得庇護罷了。天上的神仙,都不簡單,哪怕是最不值一提的,亦不可輕視。
眼下這封閉的海獄裏只有這些雜碎罷了,他還何需逢場作戲,要殺要砍還不是看他心情。
“你們最不該的是,沒有把我捆的死死的,”若華冷笑道,“讓我有了可乘之機。”
陰黑色的光繚繞身畔,若華笑意中帶有羸弱,可如今卻是一點不復存在,只剩下了殘忍。他身法極快,蟹將還未看清,便折損了一員手下。
“你......!”
“他殺了毛子!”
“他殺了我們的兄弟!”
“他殺了我們的兄弟!”
有幾隻蝦兵很囉嗦,一句話重複個好幾遍。若華聽的不耐煩了,扔下手中被折斷蝦頭的小紅兵,就要朝那隻下毒手。
“你作甚!我們救了你,你竟要殺我的兄弟!”
若華挑眉,哦了一聲,“救了我?就是差點把我踢死?”
蟹將大急,“你以為呢,水魂丹含毒,不把你踹醒,你還想再醒過來?”
若華眯眼,“你們敢對我下毒?”
蟹將憤憤道,“哼,不食水魂丹,你想被淹死麼,神仙?”
若華一訝,這才猛然反應過來,他明明在海底,此時卻可以像魚那樣呼吸,就好像還是在陸地上一樣。
他想明白了,隱隱也猜到眼下是什麼情況,卻還是謹慎地問道,“你們救了我?”
蟹將冷哼,“這天上的神仙吶,可真是越來越讓老子刮目相看了,救了個白眼狼不說,還恩將仇報,弄死了老子的兄弟,小子,今天我不管你是誰,哪怕你有天大的本事,告訴你這事沒完。我定叫你血債血償!喝呀!”
話音剛落,若華一驚,只見那蟹將大吼一聲,氣勢洶洶,身磅也寬了幾尺,高了幾寸,他竟整整比原先張大了幾餘倍,泰山壓頂之勢就要一夾子捶死若華。
“嘖,麻煩。”
若華鎖眉,面目陰鷙,心說這可難辦了,眼下那個葉酒晚不知所處,嘴欠的臭鳥也不知死哪去了,捉拿神綣問清這個叛徒更怕是難上加難,到時仙君傳下話來,還不得怪罪他辦事不利。
不行,他是公務纏身,可沒時間陪海底的垃圾們玩兒,得今早脫身才行。雖說,這螃蟹確實救了他,可救命這種事對於凡人來說是大恩,對神仙們來說,可就不是咯。
“這位仁兄,我殺了你的弟兄,實屬無心衝動所致,您可莫要怪罪,若是要怪罪,小人跪下來,給您幾位磕幾個小頭,賠幾兩白銀便是,您今日救了我,這等恩情小人是必定會記得的,對您也有好處,您把我砍了,天上那邊也不過去,倒不如我們坐下來,有話好好說,大鬧干戈,動刀動槍,又何必呢?”
“我呸!”蟹將嗤鼻,道,“無理之徒,還想用破銅爛銀搪塞老子,告訴你,老子不吃你這一套,管你是不是天上的人,老子砍死你為弟兄報了仇再說。”
“老大,說得好,說得好。”
“砍死他,砍死他,為毛子報仇。”
“爾等退後!”蟹將八隻腳往前一蹬,幾隻蝦兵紛紛退後幾步,站在場外。
只見它一手拿長矛,矛尖寒意陣陣,一聲粗聲怒吼,便是朝若華頭頂紮了下來,揮舞的那隻夾子也隨之抓起兩滾巨石,朝若華扔了下來,勢不可擋。
若華笑著搖搖頭,“可悲的低等靈物,我都做出讓步了,還禁酒不喫喫罰酒,幹嘛非得找死呢。”
他飛身躍起,一個側身避開巨石,回手又劈開了長矛,那矛石頭製成,在他們眼底確實是很堅硬的東西。若華徒手劈了開來,出乎了這些沒見識了蝦兵蟹將的意料。
“啊!!”蟹將殘嚎一聲,右胸口上赫然被人插著一根斷裂的石矛。
若華收回沾滿鮮血的手,手上的血一點點化開,在周圍雲抹開來,許是被海水衝散了。
“大哥!”
“老大!”
“老大死了!”
“被神仙殺了,神仙果然都是壞人!”
“你是壞人,我們老大救了你,你為什麼要殺了它!”
幾隻蝦兵絮絮叨叨,不斷在若華耳邊重複他的罪行和惡行,這非但沒能勾起他一絲愧疚,反到令他無比冰冷,無聊,煩躁。
“殺它?”若華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它們,冷冷一笑,“不,我想它黃泉路上不會太孤獨。”
“啊?”幾隻蝦兵愣了愣。
......
若華從海獄裏闖出來時,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此地名冰極,海之深淵,四處是危機四伏的海底漩渦。在最深的海底,一座織綃綺麗的宮殿,宛如皇宮,富麗輝煌,不可思議地屹立不倒,世世代代蛟龍氏族在此深海而居,休養生息。
蛟龍氏族,與鳳舞族,神武氏並列三大古族,皆歸仙界管轄,雖是名門望族,卻遠離凡界人煙,戰亂和紛硝,與世隔絕,大海維護了它們的信仰和家國。
歷朝歷代,無數仙界君王都想找到海底神殿的下落,仙君明賢自然也不例外,同樣一如既往地是,無人找到蛟龍氏族古老的秘密藏在深沉的大海下哪一處角落。
神仙與人一眼,無法離開呼吸,下了水上不來就得淹死。
千萬年來,這海底死了多少貪心不足蛇吞象的被慾望和野心殺死的生靈,已經數不勝數了。
大海是它們的避難所,遠離一切的傷害,最好的屏障,被鳳舞氏族的禁制,神武氏的結界都守護的更好。
它守護著這裏的人。
這裏的人守護著他們的信仰——海洋。
葉酒晚頭暈目眩,從華麗的藍藻床上坐起身來,身上的衣服也不知何時被何人換去了,她著一身紗裙,背上扣着藍寶石,片片龍鱗鑲嵌著珍珠,頭戴龍角項冠,藍冰翡玉,富麗端莊。
正意識模糊間,她似乎聽到了悅塵不滿的叫罵聲,隨即乍一下睜開眼睛,意識一瞬清醒過來,手一摸,觸到一根棍子,轉頭一看——同歸竟不知何時被人放在了一盞描繪著雙鯉溪水圖的燈籠上,正一明一暗擴散光芒。
這是哪?
葉酒晚收回目光,撫上額頭,首先想到這個問題,忽然,她心裏著急起來,猛然想起悅塵,若華......
不行,她得趕緊清醒一下,去找他們才行。若華只是個孩子,而悅塵又除了惹麻煩,什麼也不會......
“我的王,你醒了,感覺好些了麼?”
葉酒晚身形一頓,“誰?”她回身大喝。
“王,您怎麼如此著急,慢點,您纔剛服下水魂丹,萬不可心急行快。”
葉酒晚眼一抽,定睛一看,險些噴了。心說這是個什麼玩意兒?尾巴那兒怎麼卷的跟蝸牛似的,而且誰會長那麼長的鼻子?
“你是誰?”
“我的王,在下枯榮。”海馬懸在半空,舞弄著兩隻短短的手,說道。
葉酒晚強忍笑意,一本正經地蹙眉道,“我朋友呢?”
枯榮道,“王,您指的可是殿外那隻嘴不講理的仙獸。”
葉酒晚一愣,心說悅塵在殿外,忽而一急“你們把它怎樣了?”
枯榮道,“準備下鍋去毛,給王接風洗塵上一道最鳳珍品。”
葉酒晚大驚失色,“你說什麼?你們敢!”
枯榮一看葉酒晚動了怒,竟是跪了下來,“萬萬不可動怒我的王,您可是剛服用過水魂丹,要靜養纔是,您......”
葉酒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兩眼發黑,怒聲道,“我不是你們的王。把我的朋友放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