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

    千麵長蟲顯然認出了葉酒晚和悅塵，蛇眼圓瞪，長嘯嘶嘶，蛇身滾滾，騰雲駕霧，幾乎就要追上她們來，猙獰的尖齒獠牙盡收眼底，咬碎了雲霞。

    悅塵輕鈴悅啼，大張雙翼，角度一揚，急忙避讓，轉而飛得更高，幾乎漫天的繁星就在指尖閃耀。

    “哇！”若華閃了個趔趄，險些從悅塵的背上跌落下去。

    葉酒晚道，“抓緊了！真是怪了，這千麵怪怎麼可能在高空逗留！”

    她分明記得，這千麵畜生雖說是遠古妖獸，一環一環臥居深谷幾千餘年，可怎麼也不該能直上穹天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葉酒晚自言自語，卻見餘光瞥見一抹黑綠色的毒汁液從千麵長蟲口囊中嘶地射出。

    “悅塵，當心！”

    葉酒晚急忙拉緊若華，一個偏身壓下悅塵的一邊翅膀，轉移了重心，避開了千麵長蟲的毒水。

    悅塵宛同一只螺旋槳，倆翅膀呼啦收緊，在高空中連打了好幾個滾，鳳羽立時轉成了麻花，纔再次撐開雙翼平穩地滑翔出一段距離，甩開了千麵長蟲幾隻爆炸雲。

    “刺激！”

    葉酒晚，“還沒完，這畜生又追上來了。”

    若華提議道，“姐姐，我們快藏進雲裡去，壞蛇就找不見咱們了。”

    “不行，”悅塵道，“藏進去我自己也看不清路，撞上什麼怎麼辦。”

    若華，“可是......”

    葉酒晚鎖緊了眉頭，又回頭張望了一眼愈發迫近，幾乎快要追上她們的千麵長蟲，心裏一沉，道，“悅塵，試試吧，這樣逃下去不是個辦法。”

    悅塵仍是拒絕，道，“葉酒晚你不安好心，我可勁避開這些討厭的雲翳，就是怕兩眼一白啥也看不見，你倒好，居然幫著小混蛋害我，我不！”

    葉酒晚無語的解釋道，“沒人要害你，悅塵！現在不是無理取鬧的時候，況且你以為這是在哪，在山巒裡？在鎮子上？我們在天上，在天上懂嗎，你能撞到啥？就算真有什麼，我和若華也不是瞎子，快點啦，祖宗，那玩意一口下來咱們都得沒命！”

    悅塵甩著頭顱，仍是倔著不願就範，大喊道，“我不我不我不......！”

    若華大驚，打斷了它，“不好，它咬上來了！”

    嗚——！

    千麵長蟲的怪嘯幾乎是貼著耳根的，聽得葉酒晚三人渾身是顫三顫，悅塵嚇的哇哇大叫，急忙呼啦呼啦加大頻率，猛扇羽翼，如同一隻金色的利劍劃過天邊。

    可不論它怎樣的是徒勞，越是想拉開與千麵長蟲的生死間距，越是無濟於事，無論如何都不湊效，二者間寥寥百餘米的生死之界仍在縮減。

    悅塵精緻的鳳眸幾乎要扭曲了，“我的媽呀！我不好吃，別吃我！別吃我！要吃就吃我背上這兩個！反正別吃我！”

    葉酒晚：“......”

    若華回頭望望，身後的景象十分嚇人，他轉回頭來，看向她，“姐姐，我們現在怎麼辦？”

    葉酒晚沉了沉聲，沒有回答。“摟緊我，”最後她道。

    “哎哎哎哎哎！死女人你幹嘛？！”

    悅塵嘰嘰喳喳，十分擾人煩心。葉酒晚也不甚在意，既沒答它，也未應它，是再不遲疑，抓上悅塵的脖子，憑藉自身優秀的控制與平衡感找準方向，咻地鑽進雲層，呼嘯而下，天空中便看不到這金色的隕石了，只餘下一片被攪和的凌亂不堪的片片雲骨朵和彩霞。

    乳白色的雲塊深處宛如進入另一個世界，四周煙雨繚繞，白雲絲絲涼意遊走指尖，別有一番意境，美的不可方物。

    若華：“哇......”

    “嗚嗚哇哇！葉酒晚你個死人！媽呀要瞎啦要瞎啦，我什麼也看不見了呀！哇，前面是不是要撞上了，是不是要撞上了啦，死女人我不會放過你的！”

    悅塵破開大罵，啥也罵，罵的都是行石井小民粗俗陳爛的鄙言，極是難聽，竟大部分出於無心，只是一順口就帶出來了。

    葉酒晚目光嚴峻，直視前方，既不惱怒亦不回嘴，更不甚在意，只是緊緊拽住悅塵命運的喉嚨，以自己的意志為主恣意控制著它飛行的方向。

    悅塵阻止不了她，罵人又沒人跟它對，是既無聊又憤慨還無可奈何，索性兩眼一閉，光鼓舞雙翼，周邊一切與我於浮雲，生就生，死就死，都罷，不去管它們了。

    葉酒晚自然知道它怎麼想的，拍了拍它的背，道，“悅塵，別裝死。”

    悅塵大怒，“你不是不理我麼！怎麼又吭聲了，啊？死女人臭啞巴！哼。”

    葉酒晚道，“悅塵，你有沒有發覺有點奇怪，從剛纔我便發現，這畜生也許並非如我們看到的那樣，是飛在天上的，而是遊走于山巒下。”

    若華搖搖頭，道，“不可能的姐姐，你一定是看錯了，這世上沒有幾隻能立於天地間的妖獸，上古元年便滅絕的古獸，沒可能生存至今。”

    葉酒晚道，“可能的，十年前，這傢伙咬死璧影的時候，我看的真真兒的，而且我敢確認，以仙京地處之位絕非凡物可及，定然是一環環盤繞上來的，便可想他長有數丈幾了。再說方纔，咱們的腳下本是一層厚厚的雲霧，那畜生便是從魍魎低谷探出頭來，伸到雲上面來，發現咱們才追上來撕咬，但它因不會飛，只得拖行著山谷中的蛇身來追。若華，我敢肯定，現在我們折返回去，定能看到山腳下被這畜生壓倒的過痕。你是天上的人，一定知道這千麵畜生是什麼東西化來的吧。”

    若華又是搖頭，道，“姐姐，你言之有理，也許真是如此，可若真是如此，那便很恐怖了。可我只是個活了幾百年的小仙靈，比起那些大神仙大仙官，我沒多少見識的，從沒見過這種遠古妖獸。”

    葉酒晚皺了皺眉頭，“那可奇怪了，當年親眼所見過著這畜生面容的仙京百姓們死的死，燒的燒，怕是很難弄清楚這傢伙從哪來的了。話說它有主人麼？”

    若華道，“應該沒有吧。”

    葉酒晚道，“悅塵，你看呢？”

    悅塵在下面白了她一眼，哼道，“滾，我還沒原諒你呢，別和我說話，沒有才好呢......哎喲！”

    葉酒晚痛敲了它腦袋一記，道，“罵誰滾呢，死鳥，懶得理你。”

    悅塵急眼了，“死女人，很疼啊。”

    若華忽然一驚，急道，“姐姐，不對勁，我聽不到那妖獸的叫聲了。”

    葉酒晚一愣，道，“你這麼一說，我也？”

    悅塵哇地尖啼一聲，“它在雲層外面，它把我們包圍了！”

    葉酒晚瞳孔一縮，“你怎麼知道？”

    悅塵驚駭道，“我當然知道，低等的人類才靠眼睛，我們都是用感覺。”

    若華仰首，這才注意到頭頂一雙詭異的綠瞳，可不就是千麵長蟲那烏央烏央青面獠牙的可怖蛇顏麼。原來從剛纔千麵長蟲便如同在看容器裡的兩隻蟋蟀打架那樣觀望了他們三個好久。更讓人倍感恐懼的是，它竟然會屏息靜氣，使自己不發出野獸般的嘯吼。

    “姐姐！”

    葉酒晚大喊一聲，“悅塵，往下飛，快！”

    千麵長蟲便好像看戲的，陰冷且狡詐，這次它不再客氣，血盆大口揚起沖天的腥潮味，惡臭難忍，葉酒晚只覺得鼻頭一羌，便想嘔吐不止，“快......快跑......”

    大抵是察覺到了危險，葉酒晚脖頸間染上了一抹金光，似水波盪漾開來一圈圈氤氳的靈華之息，整合了一道攻勢，嗖一聲爆響，朝著迎面撲下來的千麵長蟲來了那麼一傢伙。

    轟！

    千麵長蟲被撞開了一些去，也就是這個當，為悅塵爭取了短暫的瞬間，只見他收腹縮爪，雙翼一合，在雲中劃過一道優美的長弧線，便是直直砸向大地，宛同一顆孤傲的金絲流星，一瀉千里。

    若華看向前方，用手一指道，“姐姐，快看！”

    一聲尖銳的鳳啼落下，葉酒晚睜開眼睛，順著若華手指的方向看去。

    遠處，是千麵長蟲連於天地間的蛇身和蛇尾，長長的拖痕壓倒一片森林，蛇首探出了雲海。

    “足滑於地林，首上青天俯瞰蒼雲，天地連成一柱......姐姐，竟然是真的，你猜的果然沒錯......”若華怔怔地道，被眼前壯觀的景象驚呆了。

    葉酒晚瞟了一眼，沒說什麼。

    悅塵滑翔的速度極快，冷風凜冽在三人耳畔鼓鼓震鳴，割得臉生疼。咻地一下便從雲層中掉出，跌落莽莽森谷。

    刷拉一聲，悅塵倏地大鵬展翅，撐在了夕陽消逝的最後一抹地平線，直至被繁星徹底取代。

    身後留下千麵長蟲不甘失敗的憤恨的嘶鳴......

    夜晚，他們不知一路向西邊遠飛了多久。忽然，若華睜大了瞳眸，呆呆地指著遠處的一片藍色之源。

    “姐姐......那是什麼？”

    葉酒晚抬眸——綠意盎然的原始森林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意片望不到盡頭的汪洋大海，波光粼粼在餘暉的反照下熠熠生姿，交相輝映，遠遠望去海鷗鶯鶯啼啼，體態優美的海豚竄出海面，巨鯨在水下緩緩遊漫。

    悅塵眨了眨鳳眸道，“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