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程徑直向城樓走去，獨自穿過那些士兵的身旁，沒有人向他行禮，就當他如空氣一般。

    方程當然不在乎這些，更何況現在城外駐紮著那些驍勇善戰的金兵，他們這些守城的官兵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

    令方程擔心的不是城外那五萬金兵，而是城裏這些看似正緊張備戰、實則早已被嚇破膽的守城官兵。

    足可見自己的父親內心所承受的不僅僅只有城外的壓力。

    要知道自從徽欽二位皇帝被押解北上，朝中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議和派，現如今新皇繼位，雖有心收復失地，恐怕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看著城外那些密密麻麻的金兵，又有誰不會膽怯？

    現在的平靜恐怕也是轉瞬即逝！

    此時的城牆上顯得有些擁擠，看著堆在一旁的石塊，方程心裏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靠著這些石塊又能撐多久？要知道濰，梧二州都是兵強馬壯的大州，淪陷也不過是幾日而已。

    方程站在城牆上，目視那些過來挑釁的金兵，任憑西風掠過臉頰。

    本該讓文人墨客詠詩讚頌的秋，此時因為戰事的緣故也變得不近人情了。

    “這幫做臣子的，平時口口聲聲的說要報效朝廷，爲了江山社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現如今金兵兵臨城下，卻一個個都變成了縮頭烏龜……”

    剛走到中軍帳前，方程便聽到父親在裡面大發雷霆，看來今天這會開的並不順利。

    “今天士兵扮成難民逃走的事情，暫時先不告訴父親吧。”方程心裏想著，猶豫了一下，才緩緩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父親這是怎麼了，為何發這麼大的火？”方程故作不知情的問道。

    “還能怎樣，如今金兵兵臨城下，敵人還未攻城，我們自己就已經亂了陣腳，這仗還怎麼打。莫說眼下城中只有三萬兵士，就是再多上幾倍，城破也是在一瞬之間。”方遠山生氣的說道。

    “父親應該理解這些大人，他們能有現在的想法也是在所難免的，要知道那些比我們多上幾倍人馬的大州，在金兵的鐵騎之下，也不過撐了數日而已。”方程安撫著說道。

    “程兒，別人怯戰我不管，但是你作為我方遠山的兒子，即使死在金兵的鐵騎之下，也不能做亡國奴。”方遠山厲聲喝道。

    “父親，你說的這些我都懂，這個你就放心吧。孩兒定會與金兵血戰到底。”方程似乎感覺方遠山的顧慮，向他保證道。

    “此外，孩兒還有一事相求，此事關係河間城防，還望父親能夠鼎力相助。”方程小心翼翼的說道。

    聞言，方遠山眼睛頓時一亮，立馬坐直了身體開口道，“但說無妨，現在沒有什麼事比城防更重要的了。”

    “剛纔隨父親去城樓觀望，發現守城士兵手中的武器近戰還行，但是遠攻的卻少之又少。如果金兵攻城，僅憑那些石頭和弓箭，恐怕我們撐不了多久。

    正好我曾經看過諸葛殘卷，將之稍作修改，現如今需要一些最新的精木、皮筋、剃刀和彈簧等材料，另外還有二十名匠人。這些東西還要靠父親幫忙。”方程娓娓道來。

    聽到方程這麼說，方遠山看著眼前自己的兒子，突然感到有些陌生。

    以前他只感覺自己的這個兒子不學無術，整天就知道在外面給自己惹一些麻煩回來，但是這些天他卻是不斷地給自己製造驚喜。

    “你所需的這些材料我會盡快找人去辦，以後但凡認為行的通的事情，無需向我稟報，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方遠山滿意說道。

    他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是不是過於魯莽，但他相信自己這麼做無疑是對的。

    正在方程跟父親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的時候，突然有個士兵闖進來彙報。

    “報，州府大人，剛剛屬下在巡邏時抓住幾名假扮難民逃跑計程車兵，還請州府大人處置。”

    聽到他這麼說，方程下意識朝那個士兵瞥了一眼。

    “啪”的一聲，方遠山狠狠拍向面前的書桌上。

    可以說，這種事他萬萬沒有想到會發生在他的軍營當中。要知道方遠山對於自己的城防可是信心十足，對於自己手下士兵更是十足的信任。

    方程急忙上前按住正要起身的方遠山，並揮了一下手，示意讓那個士兵出去。

    “程兒，你這是什麼意思？”方遠山狠狠的瞪了方程一眼。

    從方遠山的眼睛裏，方程已經看到了殺氣。

    今天方遠山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氣，如今又發生這件事，又有誰能夠坐的住？

    “父親，孩兒只是希望父親能夠三思，不要意氣用事，如果這件事處理不當，恐怕會發生內亂，到時候我們可能就不是葬身於金兵的鐵騎之下，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裏。”方程擔憂的說道。

    本想掙脫方程束縛的方遠山，慢慢的靜了下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更應該顧慮的不是城外而是城內，歷史上也並非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方遠山思慮了一下，便走出了中軍帳。

    這次方程並沒有去阻攔他，而是緊隨其後。

    那幾個逃兵此刻已經被五花大綁的跪在帳外，周圍也圍了很多士兵。

    看到方遠山出來，那些看熱鬧計程車兵急忙站成了兩排。

    “來人，給他們鬆綁。”方遠山沉默了一下，急忙喊道。

    “你們都是我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兄弟，跟著我方遠山也沒能讓你們享過幾天福，是我對不住你們。但是，身為男兒，國家有難，我們又豈能坐視不理？

    何人不怕死，莫要說你們，其實我方遠山也很怕，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的看著金兵南下，肆意殺戮我們的同胞、我們的妻兒、我們的兄弟姐妹嗎？任由他們rou躪我們的土地，剝奪我們的生命嗎？

    我們與其坐著死，倒不如拿起武器跟他們血戰到底，為自己，為家人贏取一線生機。但假如你們願意做亡國奴，願意為金人當牛做馬，我方遠山無話可說。”

    方遠山說到這，看著周圍計程車兵停了下來，只是默默地凝望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