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陰差陽錯來者不善
入夜後的殷府燭火搖曳,映在窗上的曼妙身影忽近忽遠,在房中來回走動不停。
這個時辰了,不知道“客人”還會不會來。
再過上一會兒,照常理就得熄燈,那傳說中清高自持的何堂主,總該不會要夜半闖人家門?
動了扇子,卻遲遲不見異樣,難不成不是這個用法?
“不是倒好,若用得對還兩三個時辰不見影,黃花菜都涼了,也是無用的東西。”
麗娘忐忑萬分,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定。
她左右想了想,覺得這麼也不成,便披了衣裳,對爐前老太太道:“嬤嬤,我去院裏瞧瞧,你等我。”
說完她將羽扇擱在桌上,踏出門去。忽然一股旋風捲動院中落葉,麗娘本就草木皆兵,頓時嚇得愣在門口。
“殷能?”她小聲喚著。
那股風停了,院子裡靜悄悄。
“說叫你別回來,可真聽話!”麗娘小聲嗔怪著,闔上門慌張地急步走。
留在屋裏的姜嬤嬤正燒著爐子上的晚粥,見那把羽扇趁手,索性拿來給爐子扇風,扇面在火光中上下搖動。
不知不覺之間,爐邊已站著個高大的人影,默默向姜嬤嬤投來疑惑的目光。
姜嬤嬤依舊扇著爐子,全然沒發現房內多了個人。
黑亮的倒刃劍鋒抵在她後頸。
“慕容在哪?”劍上人聲發問。
爐子裡的粥沸了,姜嬤嬤起身提爐,一不小心碰在鋒刃上,衣領劃出了一道口,涼風灌進衣服,這纔回頭瞧見有人。
她笑著對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搖頭。
原來她是聾啞的。
紅紅的爐火照著老太太的臉,映入杜遠亭眼中。
既無妖氣,又無靈息,這就是個普通的俗人老嫗罷了。
難道是誘餌?
杜遠亭收了劍,警惕地望向門外。
……
屋裏飄來藥粥的香氣,麗娘走走停停,終於把平日裏幾步就能走到的路磨蹭到頭,兜了個圈子回到門前。
若是那種人的修為,大略早就把整座府邸都探查清楚了。麗娘沒怕,更不覺得目標會聞風跑掉,她相信對方比自己更不願白走一趟。
“有本事殺了我,君上立馬就會知道你們的動向!”麗娘橫下心,推門而入,瞬間整個人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渾身一慄。
迎面一個高大得快頂在房樑上的男子正站在老太太身旁,手裏還捏著那把羽扇。
麗娘魂飛了一半兒又給拽了回來,捏著嗓子把尖叫憋下去,話音直顫:“何、何何……?!”
何容與?!
那傳說里名冠八州的絕代玉顏何堂主,還以為是君上那般的陰柔美人,怎麼這……這本尊長得這麼高大威猛?!
實在和想象裡差別太大了吧?!
若是他勾.引杜公,那那那誰在下面也不好說啊!!!
“你是?”杜遠亭打斷她的指認,眼眸不眨地盯過來。
麗娘急忙端起架勢道:“妾身乃是乘安州督主殷能的內室,今日招仙君來的,正是妾身。”
杜遠亭依然困惑:“找我?”
他自帶駭人的威壓,麗娘抖得牙都咬不住。
“聽聞……仙君是以替天行道的名義發動戰爭……”麗娘強裝鎮定,“為何明明已經潰敗,卻還不肯回頭?你的道義,難道要以沿途百姓的遭難為代價麼?”
杜遠亭對那些並不關心,只懷疑當下是他們設的圈套。
但已經探查過周圍,這宅子裡只有兩個女人。乘安督主,應該在督院。
他原本就要去督院,卻感覺到這兒有股靈風,熟悉的氣息來自何容與的羽扇。想到是慕容求救,才折路過來。
然而除了一把扇子,什麼線索都沒有發現。
現在這女人非要說是自己招他來的,騙鬼?
而且明明嚇得不蹲馬步都站不穩了,還要故作矜持。
難道是乘安督主用妻子做餌釣魚?
蔣殿那慫人的手下,果然也是這般苟且無恥之徒,連親自迎敵的膽量都沒有。
他沉默太久,麗娘等不下去,激他道:“不敢回答嗎?”
“不殺俗人。”杜遠亭簡單回答,放下扇子,準備從門出去。
“可我們俗人都會站在君上一邊。”麗娘站在門前攔住他,“你儘管去護你的天道,而我們守的,是人道。”
杜遠亭被她擋住去路,轉身又準備從別處走,麗娘叫道:“不殺了我開路嗎?”
荊州屠城、姑蘇滅門、主君通魔,三件事加起來,讓八州亂道後的遼肅宗名聲處於崩潰邊緣。於是杜縈迴死後,遼肅宗元老們三令五申了原有的家規:不得濫殺無辜,尤其不可傷害能力相差懸殊的俗人。
縱然遼肅宗名存實亡,自銘主君的杜遠亭依然有義務履行。
他確也覺得當下沒必要殺人,接著走自己的。
“站住!”麗娘叫道。
這個“何容與”太奇怪了,不會生氣,也不會著急。
他不殺俗人,也顯然不是因為同情憐憫,而更像是不屑,或者……不知變通?
麗娘原以為對方是個好說話的正人君子,誰知失望透頂。
“我殷府,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見杜遠亭不理睬,麗娘提裙跑去,伸手要抓住他。朔風劍上瞬間閃過藤蔓似的電弧,麗娘還沒撲到劍,杜遠亭的手已經泰山壓頂般掐住她的腕子“嘭”地扣在桌上。
這動靜把老太太也嚇了一跳,慌忙朝著麗娘“啊啊”呼喚。
“有修為。”杜遠亭皺眉,“不是俗人?”
朔風劍對攻擊有反應,可這人底子太弱,只憑靈息竟然分辨不出。
但她敢向自己動手,不能小視。
麗娘被鎖住雙腕動不得,趴在桌上像條竭力翻騰的魚。
她掙脫不開,索性撒潑:“好啊!我堂堂督主夫人恁憑你大半夜的進家門裏羞辱!我看這名仙,倒比不上個毛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