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 會意能解口是心非
歸元城中鞭炮攢響,景鸞川上煙花齊放。
“從這往後,便是新的開始了。”杜縈迴感嘆著,凝視蔣蘭宮眼中閃動著的燦爛煙火。
“小七也要放炮!”三七招手就往天上劈了一道雷交印,連翹急忙撲住她,一紅一白滾進了魚池子。
趁著喧囂,杜縈迴招手叫蔣尋棠來前面看煙花,蔣尋棠知趣地自己跟來,杜縈迴問:“要不要告訴他,你已經知道傳聞了?”
“天君哥哥操勞這麼久了,難得今兒開心。”蔣尋棠說著低下頭,“我還是……換個時候說吧。”
“隨你,但別拖太久了。有的事,只會越拖越沉重。”
“我知道了。”
杜縈迴低頭看到他眼中的淚光。
“不會的。”蔣尋棠擦擦眼角笑道,“畢竟我要告訴天君哥哥的事,只會讓他虛驚一場,然後笑著摸摸我的頭,罵我一句‘小壞蛋’就行了。”
蔣尋棠回頭看看蔣蘭宮,蔣蘭宮也發現了他的目光,笑著不言語。
“天君哥哥!煙花好好看啊!你看那個!啊這個花更大!”蔣尋棠指著那畔叫道,“師尊!你瞧見了沒有?”
杜縈迴將他拎起來,飛身躍上寢宮樓簷:“這麼看爽不爽?”
“咱們本來就在高處,有什麼不一樣的!”蔣尋棠嘴硬,卻瞪大了眼睛,沉浸於全無遮擋的盛景。
宋環在地上直踮腳,餘諱也抓衣裳一提,把他給扛在肩上頭。三七喝醉了踩著劍亂飛,連翹在後麵好追。
蔣蘭宮眼神微瀾,起身向他們走了走。
無端地,他手指按緊心口,揉皺衣襟。
......
筵席天明方散,山邊日光暈輪蕩去黑暗,除舊迎新。
憩園寢宮中的小小宴會,到最後已是一片狼藉。
蔣尋棠全程只咂幾口甜酒,跨過子夜就讓蔣蘭宮攆上樓睡了。宋環沒喝酒,一路陪同著蔣尋棠嬉笑鬧騰,到最後累得只能靠在蔣尋棠肩頭喘氣兒。餘諱爲了護衛滴酒不沾,將兩個孩子送去就寢,便留在樓內看守。
而兩個小姑娘到底還粘在一堆兒晃悠,不肯認醉。杜縈迴見天已放亮,便抬手照連翹眉心彈了個腦瓜崩,連翹拽著三七仰脖一倒,兩個就地躺下酣睡不醒。
天光漫漫,照得滿頭銀絲如雪。
杜縈迴站在陽光下,回頭看著還留在桌邊的唯一一人。
“小騙子。”杜縈迴笑道。
蔣蘭宮眯眯眼睛,拄著臉頰的手緩緩放下,絲毫沒有醉意。
“之前確實沒有告訴亞父。”他拂拂衣袖起身,將喝空的酒罈輕輕踢開,“我這煉體,酒勁兒也是入不了身的。”
杜縈迴等著他走到面前,抬手將人兒環腰摟住。
蔣蘭宮仰臉向他湊近,溫柔纏.綿:“可我裝醉時對亞父說過的話,卻是真心。”
“以前,我常分不清你說的哪些話是真,哪些話是假。”杜縈迴依然緊挨著他道,“可漸漸的我能聽出來了,你總是把真話反著說、隨隨便便地說、夾在假話裡說。我現在,能聽懂你每一句話。”
“亞父的話,我倒是越來越不懂了。”蔣蘭宮撫上他的兩鬢,手指穿過縷縷銀絲。
“你懂我的心。”杜縈迴合上眼。
山間寒冬的冰霜融化在陽光裡,蔣蘭宮感到自己也慢慢地融化在杜縈迴口中。暖流逐漸將全身浸沒,像是一腳踏入不見底的溫泉,被淹沒無法呼吸。
“……我會不想讓亞父走了。”蔣蘭宮喘息。
“我可以不走。”杜縈迴說。
蔣蘭宮摟住他的脖子,如同溺水之人求生般抱住浮木。
“可我不能。”
杜縈迴聽到他顫抖的聲音。
“我不能什麼都不顧。”蔣蘭宮轉過頭來望著他,好似祈求。
“你是天君。”杜縈迴撫慰。
蔣蘭宮看著他逆向陽光的臉,點點紅光在那雙眼中閃爍。銀髮竟不知何時復黑了幾縷,魔化依然不休。
“我仍在尋常澗閉關,”杜縈迴道,“任何時候,任何事,只要你想,就馬上告訴我。”
“好。”蔣蘭宮答應道。
他放開杜縈迴的身體,猶如釋放一隻飛鳥。
那雙緊擁著的手從身側滑去,摩挲過蔣蘭宮的臉頰,直到指尖的溫度抽離,雪白髮絲仍在涼涼的掃著面板,不捨地作別。
蔣蘭宮望著魔霧消散在旭日之下,隨即回頭。長紗斗笠和小白羊,不知何時已出現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