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一人看家二人共赴
晌午日高,屋子裏反而暗下來。
慕修顏煮了一鍋清湯米粉,抱著碗坐在兩個不吃飯的人中間,毫不客氣地自己該喫喫該喝喝。
“沒辟穀?”杜遠亭看著他問。
慕修顏吸兩口粉:“闢了,饞。”
清湯寡水沒味兒也饞,他怕不是饞的吃食,而是牙尖了得成天磨一磨。
杜遠亭自然懶得再多問一句。
何容與正在席子上打坐調息,過了會兒睜開眼睛道:“榮華也是如此,明明早就不食五穀,卻還停不住嘴。”
“恩公肯定知道不少杜公的歷史。”慕修顏道,“跟我講講,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說著他瞟了一眼杜遠亭:“杜主君應當也十分了解,不過你就不必了,慕某明白,只有你問我的份兒,沒有我問你。”
杜遠亭撇開眼神。
何容與想了想,微笑道:“曾經的榮華,好似北境晴朗冬日。他在何處,何處便披著明亮耀眼的光芒,可覆蓋在周身的溫度,卻清寒入骨。”
慕修顏叼著筷子:“如是,或可想見一番模樣。”
杜遠亭的表情說明他完全聽不懂何容與說的是什麼。
“我好奇一件事。”慕修顏忽然笑了,“恩公與杜公青梅竹馬,恩公又是天地間數一數二的人物,那杜公怎麼就偏偏看上了個橫插一腳的蔣蘭宮?”
何容與臉皮薄,立刻透了紅:“阿慕,莫要拿我尋開心。”
慕修顏笑了一會兒,道:“沒事沒事,我就是覺得他瞎,比沈鶴欽還瞎。”
杜遠亭扭頭把後腦勺給他們。
慕修顏還沒說什麼,何容與卻察覺了,問道:“遠亭,為何煩躁不安?”
杜遠亭:“沒有。”
慕修顏:“恩公說有就是有。”
“若有什麼難處……”何容與關心道。
“沒有。”杜遠亭打斷。
“恩公擔心你有,你就得有。”慕修顏說著走上去,將吃米線剩的那點湯都潑在了他的被子上。
杜遠亭:“……”
何容與:“阿慕,這個真不必有。”
慕修顏背手拿碗離開床邊,賤兮兮轉身朝何容與行了個禮:“被子我洗,話請恩公來問。”
何容與正無奈,忽然眼神一變,舉起扇子:“遠亭——”
慕修顏一愣,突然後頸一涼,一隻大手將他脖子薅住,連人砸向牀板。
“杜主君你什麼時候能下的床——呃呃呃恩公救……我……”
“遠亭你先放開他。”
“慕容,你給我把被子吃了。”
“不行不行嚼不動……噫好好好我吃我吃!!!”
“遠亭!阿慕、唉……”
……
太陽偏西,慕修顏盯著一頭夕陽紅蹲在門檻上嚼棉絮,影子神似一條狗。
何容與在屋裏給杜遠亭看過了傷,道:“行走確實已經無礙,只是施展功法仍有不便。近來儘量靜靜調息,不要動劍。”
杜遠亭道:“時間不多。”
何容與點頭,看了看蹲在門口的慕修顏,回過來對杜遠亭說:“你腿腳好了,今夜我便帶你出去看看。”
慕修顏聽到,吐掉棉絮扭頭問:“恩公帶杜主君去吧,我看家。”
他這麼善解人意,杜遠亭真沒想到。
“你?”杜遠亭冷冷。
“如何?”慕修顏道,“賠罪我也賠了,被子我也吃了,就別為難我了,杜主君。”
杜遠亭:“我很驚訝。”
慕修顏看著他那張死人臉,心想“驚訝”這個詞竟有一日能存在得如此沒面子。
他拍拍衣襬起身,摸著後頸的雲雷骨甲:“我這個情況,哪兒也去不成。你們若撿著沒人知曉的地方順利來去倒也罷了,可如今蔣蘭宮在乘安,若是遭遇,到時候我只能拖後腿,去了何用?”
何容與點頭:“阿慕留下反而比同去要安全。”
說完他走過去束手看著慕修顏,苦笑:“不過你是如何知道他在乘安的?”
慕修顏故意湊向他:“要幫恩公,能耐怎能退步?如今我不是督主,照舊手眼通天,無所不知。”
何容與心裏已有數,道:“當心為妙。”
慕修顏頷首:“那我出去待會兒,恩公和杜主君兩位隨時動身,不用招呼我。”
說罷便朝杜遠亭也行了禮,迎著落日出去。
杜遠亭站在灶臺前看看,抬手合上窗子。
“本來你就沒準備讓他去。”杜遠亭道。
“阿慕行事有自己的性子,有些事不便他知道。”何容與道,“遠亭也有想法,不過此事我覺得於我們而言有所不同。”
杜遠亭和他一起出門進院,慕修顏已經不再視野之內。
“我沒有難處。”杜遠亭對何容與道,“只是看不下去。”
何容與疑惑地看著他。
杜遠亭濃眉一擠:“那些年看杜岸和蔣殿已經夠噁心了,你倆能不能別再來噁心我。”
何容與愣愣,忙道:“誤會了遠亭,我和阿慕之間並非此意。”
杜遠亭眼角縮緊:“他不像沒有此意。”
何容與忽然想到那日對峙時慕修顏所做的表白,面色又紅了起來,好在夕陽之下,並不顯眼。
“阿慕的心意我已明瞭。”何容與道,“只是我無有此心,遠亭所介意的事,沒有可能。”
杜遠亭沒說什麼,何容與幻化羽光,攜他登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