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修顏跪地不起，道：“我願將一切如實說來，不知恩公願聽、還是不願聽？”

    何容與：“你說。”

    他沒有動劍。

    慕修顏便說：“我本來那時在藏龍彎設計，是想要抓桃仙君。誰知，竟俘虜了齊仙師。”

    “齊仙師一向被稱作恩公的後繼者，聲望極高，無人不知。”他慢慢抬起頭來，“我對他自然尊敬有加，奈何因齊仙師修為雄厚，我們爲了保證能夠制服他，只好鎖閉住他的經脈，令他不能運力。”

    “但我怎能因此就怠慢？便將他安排在我附近的帳中，方便照看。”

    “他起初並不信任我，這倒也無可厚非。後來北谷口鬼門關午時約恩公對峙，在出陣前，我與他私下告知我是恩公的人。這一次是爲了矇蔽蔣氏不得已而為之，但我保證絕不會傷害到他。”

    “陣前與恩公相遇，他是真的想死。”慕修顏仰頭，“可我不忍心看著恩公，揹負親手殺害自己人的汙名。”

    他忽然輕嘆一聲，道：“也許就是這次相救，讓齊仙師知道了我的本心。”

    何容與靜默地聽著。

    慕修顏見他眼中絲毫未動，便再次垂下頭。

    “後來我因拐走杜公之事被蔣氏懲罰……他讓我也穿上了雲雷骨甲，雖令我回了首陵，卻常指使下屬用藥令我處於意識不清的狀態，還命唐懷之率首陵督暫時接手鎮遠督所轄範圍。想要在鎮遠督最盛之時架空我，親自接手鎮遠督。”

    “我實在無能為力……一次我在大帳中神志不清，急忙趕回自己的營帳，卻誤入齊仙師帳中……”

    “夢魘中我……”慕修顏話語哽咽，“我將他當成了恩公。”

    何容與不解：“當做我？”

    慕修顏：“恕慕容實在難以將此事啟齒……那夜……見了恩公便內心百般痛苦，竟冒昧祈求恩公的慰藉，險些對齊仙師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

    何容與搖頭：“什麼罪行？你說。”

    慕修顏當即俯身趴下，給他連著磕了三個響頭，才抵著地面怯聲道：“我、向齊仙師索求魚水之歡。”

    何容與瞬時面無血色。

    “恩公！”慕修顏慌忙抬頭呼喚，“我不否認我對恩公非分妄想！可我最初真的只是流螢一般、追尋著恩公的光彩……我向往恩公的一切！就算是恩公的身體，如果是想要得到、想要與完美無瑕的人融合，那這樣的心願又有什麼骯髒的？！”

    “你先不要說……”何容與背過他掩唇嚥下慌亂的氣息。

    “恩公……”慕修顏俯身給他再次叩首，“可那夜我究竟是錯了……那時齊仙師，不是恩公……縱然我視他與恩公一般高潔傲岸，可將齊仙師錯當做替身，我罪無可恕！”

    何容與許久也未能平復內心，攥著手背對他聽下去。

    “我本以為釀成大錯，無以謝罪。可我清醒後……齊仙師竟原諒了我。”慕修顏氣息發抖，“他說他也從始至終敬仰著恩公，可從來都只被當做恩公的影子。他既樂意別人將他與恩公比擬，又不想僅僅追逐著恩公的背影……這次意外，卻讓我們二人都幡然醒悟。”

    “我們兩個都是對恩公嚮往、追尋卻求而不得之人。我們其實，是兩個可憐人在相互依偎取暖罷了。”

    慕修顏淚眼朦朧地望向何容與：“此後我與齊仙師同帳相眠，漸漸心裏也明白，我已對齊仙師難以割捨。想來他應該和我一樣，不然為何我開啟帳簾的時候，他沒有跟著唐督主離開呢？”

    “營中的人也見過齊仙師，他素來高傲疏遠卻並無敵意……我和他約好，會好好招降遼肅宗，讓他和師門團聚。”

    “可他告訴我，我們的關係沒有人能接受，這件事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

    “我便也瞞著這件事，任由他人誤會我對他的一切所作所為。可是想不到最後，會因我而致使遼肅宗自戕！”

    “逃過追殺之後我找到了齊仙師，他那時已經重傷在身，我要帶他走，他卻說他必須要隨著遼肅宗一起走……他是那麼高傲的一個人，臨到死都義無反顧……”

    慕修顏咽淚道：“我不願讓他承受那麼多痛苦，就拔劍，將他刺死。”

    何容與聽到此處，胸中一陣刺痛，氣息都亂了。

    慕修顏仍跪著對他說：“之後我沒想離開他，山崩地裂我也沒走。可是造化弄人，我活下來了，他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