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容與生怕動靜引起周圍人注意，忙拉著娃娃哄道：“聲音太大了，神仙會被嚇跑的。”

    小娃娃沒有吱聲，扭頭去看他背後。慕修顏翹著二郎腿，朝這孩子眯了眯眼，孩子立時撅著小嘴把頭扭回來。

    何容與將娃娃送回母親身邊，默默施法，贈與祝福。

    那孩子牽著孃的手，忽然回頭，衝何容與大聲道：“天保定爾、以莫不興！”

    慕修顏聞聲頓時如遭霹靂，手一抖將筷子落在地上。

    “阿慕？”何容與急忙回頭，見他駭然面如土色。

    那孩子說完，娘也跟著反應過來，忙彎腰對何容與道：“好人多福，天保定爾，以莫不興。”

    何容與驚訝：“這話出自古早詩經，意為‘蒼天保佑您安寧，無事不興盛’，乃是祝頌君主，如何對我說？”

    “哦？”那女子搖搖頭，“不知道到底啥意思。是督院大人們教的，說是驅邪避戰討吉利，最好逢人便說。”

    說完那女子行禮，領著孩子走了。

    正好屋裏那桌人喝完了茶，出來相互告別。

    “天保定爾，以莫不興！兄弟們再聚、再聚！”

    “你也是！天保定爾，以莫不興！”

    一時這話人人都掛在嘴邊，十分熱鬧。

    何容與趕忙扶住搖搖欲墜的慕修顏：“阿慕，怎麼了？”

    “恩公……恩公救我……”慕修顏眼中失神，急忙抱住他，“這是雲雷骨甲的口訣……”

    何容與忙消了他的聽感，慕修顏仍是驚恐萬分：“消我五感也沒用的！那骨甲、骨甲還是會……”

    竟用這種話當刑具的口訣，何容與感到蔣蘭宮的心思實在是狠。

    把知道一切內幕的慕修顏弄死了，可不就正是保佑他的天下“太平興盛”？

    何容與趕快架起他離開，傳音安慰：“沒事，都是俗人，念訣對骨甲不起作用。”

    慕修顏早已對這東西形成了心病，腿直髮軟，搭在他身上才勉強走動。

    何容與設下領域將他和自己隱匿帶至巷子裡，讓他坐下靜一靜。

    慕修顏蹲了半天才醒過神來，渾身幻覺的隱痛稍微消減。

    “恩公……”他祈求般看著何容與，“若有一日我的仇家尋來，你一定要……先殺了我。”

    何容與心裏很是難受，低頭不答。

    “恩公，”慕修顏說，“城裏不走了，我們繞山路吧。”

    何容與也察覺到了蔣蘭宮的恐嚇，然而山村村民本就聚居相熟，突然闖入陌生人來，怕會引起更多注意。何況督院也時不時會走訪這些村落，反而比城鎮難藏蹤跡。

    “我知道各個督院的巡迴路徑。”慕修顏表示讓他放心，“這些山上也有些藥農遺棄的屋舍，可以暫住進去。”

    “好，那聽你的。”何容與答應了。

    忽然他們聽見些特別的響動，馬上噤聲等待，慕修顏抬頭望著巷子上頭的一線天，數道劍氣痕跡從西向東掠去。

    “急報。”慕修顏認出是督院的修士，“西邊來的，準是蜀川出的事。”

    他低頭一算：“那些俗人都已經知道抓了明如玉，離實際抓到他的時候不準已經相去甚遠。蔣蘭宮要布什麼局下什麼網肯定都已經完成了，恐怕現在……已經開戰！”

    何容與蹙眉：“我須去遠亭那邊，但也得保證你的安全。阿慕，你現在行動不便，若施咒令你陷入深眠狀態，裝進乾坤囊攜帶同去，可行？”

    慕修顏急忙擺手：“不可行不可行……我這人最怕睡覺，一輩子壞事幹多，閉上眼睛就做噩夢。”

    何容與望著天上痕跡：“時間緊迫，我實在沒有更好的法子。”

    “恩公你儘管去。”慕修顏道，“我看這兒離殷才善挺遠的，之前作戰也來過乘安，路都熟，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他拉過何容與的手，在他掌心畫了一個位置。何容與立刻領會，這是他選定在山中的落腳處。

    何容與繼續將域罩在他們周圍，架起慕修顏旁若無人地穿過大街，從一側城牆上飛過去，直到十里開外的山口。

    “這裏有銀子，需要的時候儘管用，不要偷東西，我會回來找你。”何容與囑咐。

    “我等著恩公。”慕修顏一拜。

    “若出了事，用這個叫我。”何容與將扇子放進他手中。

    “這……怎麼用？”

    “扇就好。”

    慕修顏莫名其妙地扇了扇，何容與點頭，輕輕向前一步，風起。

    偽裝的外表隨之化解，墨髮絲霧般飄逸，白衣素裹的仙人步向長空，在雲端隱匿了蹤影。

    慕修顏等他走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再也沒有方纔怕到腿軟的慫樣。

    “讓我看看，”他抬頭望向雲霧裡的小山村，“這回輪到什麼人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