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留此性命應待論罪
何容與將他扶起,微微嘆息。
“不拆也罷。”何容與道,“不過,雲雷隱宮舊址我仍需去一次。”
“為什麼呀?”慕修顏馬上不抖了。
何容與將他抱回床上,慕修顏坦然受之。他知道這位看似柔弱的美人實則力能拔山,掐脖子比掐花還容易。
待慕修顏躺好,何容與才坐在跟前,道:“榮華會去,我在那裏等他。”
“杜公的骨甲不是拆了麼?為何還要去?”
“他好奇我是怎麼幫他拆的。”
“原來此事何堂主並未告知杜公……”
“實則是我也不知如何對人說來。”
何容與低垂雙瞼思索的樣子甚美,慕修顏鬼使神差般探出手去,想去撩撥他垂在額前的髮絲。
忽然何容與回過神來,慕修顏急忙將手縮了。
“我有所耳聞。”何容與說著,起身去小爐邊盯著煮水,“雲雷隱宮是乘安州殷督主所破,當年他聲稱滅門,無一遺漏。此事,榮華定要查證。”
“殷才善老黃鼠狼……”慕修顏嗤笑不屑,“誒?杜公查這個好像沒必要,恩公拆了杜公的骨甲,那蔣蘭宮早就該查了。”
“蔣氏許久未動,似乎不想打草驚蛇。這次他們二人應是一同前來。”何容與搖扇扇著爐子的蒸汽。
“蔣蘭宮也來?”慕修顏臉又白了。
“若見他們,我定不會帶你同去,在這之前,得為你找一處安穩的地方落腳。”
慕修顏點頭贊同。
“那恩公可說說,到底殷才善有沒有殺光雲雷隱宮?”他問。
何容與停止搖扇,那壺裏水開了,噴著氣鳴叫起來。
......
日子一眨眼就過去,有何容與仔細幫著調理,七日裏慕修顏基本養好了傷,能跑能蹦了。
掌櫃從店裏進了鬼,便卷著櫃檯裡值錢的東西躲去了後院,不曾露面。夥計雖被攆過來每日灑掃,卻不敢靠近客房。到第七天,乾脆一個人影也沒了。
走前,何容與又將兩錠銀子擱在櫃檯上,二人喬裝打扮,堂堂正正從大門離開。
雲雷隱宮所在的大庸在乘安州西邊,何容與便準備帶慕修顏去東頭。老黃鼠狼殷才善的州督在隔江北側,他們便繼續向南行。
此後花了不少時日,行了一段路程,便到了湘潭。何容與為免於行色匆匆被路人察覺異樣,便隔三差五在道邊茶肆歇腳。乘安南部冬天裏也不算冷,兩人就在外面坐著,方便隨時走動。
慕修顏叫了一碗粉,解解饞。
“聽說了沒有?蜀川魔道又鬧起來了!”屋裏一桌有人說道。
“魔道?”
“那可不!聽說抓了那魔少主明如玉,其實他是故意被抓的!”
那邊說話聲壓著,何容與和慕修顏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嘖。”慕修顏擱下筷子抬頭道,“這話傳得沒譜,明玖怎可能鬥得過蔣蘭宮?自投羅網之計不成不成,準是給蔣蘭宮算計了。”
“當初阿慕曾說過,蔣氏要引遼肅宗與魔道相爭,可是要利用這位魔少主?”何容與問。
“多半是如此,但若這麼簡單,不可能。”慕修顏道,“現在杜主君明知蜀川西邊有魔,恩公覺得他還會選那條路嗎?”
“多半不會,若與不甚瞭解的魔道相抗,倒不如選擇對付督院。”何容與道,“遠亭並非劍走偏鋒之人,他聽到你說魔道那時,多半就定了主意。”
“所以他就覺得我沒用了,決心要殺我,這人真夠莽的。”
慕修顏說完,悶頭吸溜湯粉。
何容與轉念一想,道:“蔣氏就是要遠亭選這條路,他連你叛逃也算進去了。”
慕修顏並不驚訝,邊吃邊說:“這是自然、那位天君料事如神,沒有他算不到的事兒。”
忽然他將碗放下,擦擦嘴驚慌道:“等等……恩公,你該不是懷疑我和他唱雙簧,故意叛逃吧?”
何容與看著他搖頭:“我知他真要殺你,這不會錯。”
慕修顏沒胃口了:“恩公留下我一命,其實是希望我指證蔣蘭宮的罪行吧。”
“自然需要你指證,卻不是唯一留下你的理由。”何容與飲茶潤喉,“先前你捨命助我,是我的恩人。我對你難免徇私,所以你的罪名、懲罰,我不配決斷。”
“你纔是我的恩公啊,我的生死懲處,沒有誰比你更配。”慕修顏說,“恩公,能不能別把我交給別人。”
何容與垂首看著杯中漂浮的茶葉,神色複雜。
忽然門前一個女人牽著胖胖的三歲娃走過,見到何容與,那小男孩竟看直了眼,停下不走。
“娘——神仙——”那娃娃指著何容與道。
何容與愣了下,他已偽裝面容,修士都根本看不出本來模樣,何況俗人。
“哪裏有神仙?瞎說!”娘拉著娃要走,娃卻任提帶拽,不動地方。
慕修顏頓時按住筷子,眼帶殺意,嘴角含笑:“這小孩有眼光!頭上三尺有神靈,說的沒錯呀!”
何容與擋在他前面,柔和對那母親道:“孩子能看見大人看不見的東西,應該沒有說謊。只是神鬼敬而遠之,莫久留,以防沾上身。”
那女子點頭道謝,那孩子卻鬆開她的手,撲到何容與跟前叫道:“神仙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