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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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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 離群索居待時而動

    何容與當真又披了蓑衣去補房頂,雖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擋上那幾個窟窿倒讓屋裏暖和了不少。

    慕修顏也沒再多話,勤快地在地上鋪了席子把杜遠亭拖過來,撤換潮溼的被褥,再把高大結實的杜遠亭扛回床上去。

    杜遠亭頭一次讓人扛著走,他無法動彈的身體壓在比自己更瘦小的肩膀上,看著有些羞恥。

    扛個人倒不至於累著慕修顏,他像揹着個稻草人,輕輕鬆鬆轉移杜遠亭。他正在將溼被褥搭在架子上,何容與便回來了。

    慕修顏立刻露出一派歲月靜好的表情。

    杜遠亭默默注意著這個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傢伙。

    何容與顯然早就發現杜遠亭清醒著,卻一直沒有同他搭話。和慕修顏對話時的聲音也放到低微和緩,像是有意不去打擾人休息。

    杜遠亭領了情,閉上眼睛安養。意識漸漸薄弱之前,他彷彿聽到那兩個人在聊無盡洞天的事。

    他這回沒做夢,一閉眼一睜眼就過去,雨已經停了,灶臺前的窗子透進來幾絲陽光。

    床邊坐了一個人,安靜得連呼吸也不入耳,好似一隻蝴蝶飄飄暫歇於此。

    “這哪?”杜遠亭問他。

    “乘安州,湘潭郡。”何容與答道。

    杜遠亭不知道要繼續和他說什麼。

    兩個人對彼此心知肚明,要問什麼要答什麼都已經在沉默間過了一遍。

    之前離開得那麼堅決,可仍會在關鍵時刻回來相救,杜遠亭不意外。

    無論行事勝負成敗,過後絕卻不會得意不會反悔,亦在何容與預料中。

    “等傷養好再說吧。”許久後,何容與說著起身。

    杜遠亭低頭看著自己塞著鐵疙瘩的軀幹。

    “幫個忙。”杜遠亭說。

    何容與少見他主動提要求,回頭:“何事?”

    杜遠亭:“翻不了身。”

    何容與伸手幫他翻了一下,杜遠亭像條死魚似的趴著。

    這麼一趴,他倒能看見牆角的耗子洞了。

    這地方真是比白無谷的山頂小院還要簡陋。

    “這裏原來的住戶早已搬遷,我們現在其實是非法徵用。”何容與看出他的所想,道,“不過遮掩身份十分方便,暫且可以落腳。”

    杜遠亭:“你和慕容住在一起?”

    何容與:“只他住在這裏。”

    杜遠亭不是很明白。

    “我知道遠山是因慕容而死。”何容與忽然對他道,“此事他已經做出解釋,我願意相信他,然而,還需由他本人向八州公開自白並多方會審,確定罪名。”

    杜遠亭:“什麼意思?”

    何容與:“像當年貶仙籍一樣,受到指控的人和指控者都要親身到場,由各界人士聽申辯、看證據,給出三方裁決。定罪後,才能予以懲罰。而不同之處在於今有仙法,懲罰的限度,便可有一個標尺。”

    “很麻煩。”

    “也很重要。”

    杜遠亭仍不理解,也懶得裝懂,只是沉默。

    “我也將一併推動公審懷赦天君早前諸多遺案,”何容與道,“慕容自身需要受審,同時他也是此事的證人,在那之前,我會阻止一切針對他的發難。”

    “若按仙法定,你自己的對錯怎麼算?”杜遠亭問。

    “我願作為受審者,承受任何結果。”何容與平靜地看著他。

    杜遠亭有點不願意。

    何容與不急於和他說得太深,轉而說起別的:“先前遼肅宗失勢後,我擔心遠樓失去傍靠會被責難,於是去了一趟海寧,那邊尚且安好。”

    何容與輕輕搖了下羽扇,又擱下不動,道:“或許,蔣氏對遼肅宗仍是有些感情的。”

    杜遠亭看他,好像還和以前一樣,又好像大不一樣了。

    “那你之後就要籌備那個什麼‘公審’了?”杜遠亭接著問。

    “你我已不是同盟,我此後所作所為,都是我自己的意願。”何容與沒有明說。

    “別的可還有我什麼事?”杜遠亭閒得慌。

    何容與不假思索:“最近我還在調查另一件事。待到遠亭你能走動,我便帶你去看看。”

    “現在能說不能?”

    “不便說。”

    杜遠亭聽了這話,放棄追問。

    何容與將羽扇攤開在膝頭,捋著扇面上光亮的羽毛:“也許此事,能讓我們都重新想想以前。”

    杜遠亭聽他說到“以前”,忽然想起來:“我夢到我被滅門。”

    何容與有些疑惑。

    “以前沒夢到過。”杜遠亭說,“我還以為早忘了。”

    何容與記得杜縈迴曾說過大師兄招了個奇怪的徒弟,滿門被滅卻未有過一絲悲傷怨怒,甚至就跟沒有發生那樁慘案一樣。何容與當時還勸杜縈迴不要以尋常觀評判別人的行為,應當體諒而不過問。

    但他自己著實也有所疑惑,只當對方有難處,便從來不提。

    “為什麼會夢到這個?”杜遠亭問。

    何容與:“或許是‘走馬燈’。”

    杜遠亭:“我快死了?”

    “是隻差一點。”何容與平淡道,“剛找到你時,我已經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了。”

    杜遠亭搖頭:“我覺得不是。”

    何容與:“你若有判斷,我倒也好奇起來是什麼了。”

    他想了想,道:“也或許是遠亭的心,終於化開了些許罷。”

    杜遠亭不解其意,何容與執扇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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