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險計險勝臥病養魂
蜀川州,錦官城。
薰香飄出文杏苑窗縫,滿院子瀰漫着淡淡的藥味。
“屍體沒找到,就是跑了。”蔣蘭宮說,“還用得著問怎麼辦?接著找罷。”
說完他閉上眼,繼續在被窩裏躺著。
那報信的下屬領了命退出去,沈賜見人都走了,便上前給他往上提了提被角。
“鶴欽。”蔣蘭宮道。
“是。”沈賜應答。
“你說我就這麼待著,會不會等到誰來補上一刀。”蔣蘭宮似問非問。
沈賜直白:“不會。”
蔣蘭宮點頭,睜開眼:“也是,王遠道和杜灼桃都抓了,遼肅宗再無旁人。何容與不幹這種事。等杜驛傷好,不知要等到何時。”
“君上為何覺得杜驛沒死?”沈賜困惑。
“因為他運氣太好了。而且亞父有個毛病,”蔣蘭宮道,“就是每次殺完人,都不知道好好驗一下屍體。”
沈賜點頭。
“不過我本來也有活捉的打算。”蔣蘭宮拄著枕頭道,“杜驛知道不少事,可問他風險太大,還是死了好。”
“王遠道和杜灼桃或許也有所知情?”沈賜問。
蔣蘭宮搖頭:“這二人知不知道都沒用。先關在蜀川,我回無盡洞天之前,他們就跟著我。若有變動,再議。”
說完他抬眼看了看沈賜,容長臉上沒戴面紗,眼上有兩道新疤。
一看就知道,他又把之前長好的給割開了。
沈賜察覺到他的注意,便說:“君上不必在意,屬下這樣做,是爲了不讓明如玉藉助靈識監視於此。”
“你有沒有試過,能不能透過靈識看到他那邊?”蔣蘭宮問。
沈賜愣住。
蔣蘭宮:“單絃幾乎不曾單方面索取,他必定有什麼回贈給你。”
沈賜低頭:“如此冒險,還是不妥。”
“我向來愛出險計,你之前都該習慣了,怎麼突然之間這麼謹慎?”
“君上雖用險計,卻也是方方面面有所考量後纔會涉險。屬下並不擅長細緻佈局,涉險便有些莽撞。爲了不誤君上之事,屬下決定謹慎。”
蔣蘭宮接受了他的說法,可還是對著他的眼傷看了許久。
沈賜掖好被角,退了兩步。
蔣蘭宮瞧瞧被子筒,無奈:“鶴欽這是卷春捲。”
沈賜:“……沒卷太緊,君上不舒服再蹬開就行。”
“這幾日傷好得差不多了,你也不用天天守在這兒。”蔣蘭宮放下胳膊重新躺倒,“你的職務是辦事,不是照顧病人。”
沈賜無聲站了一會兒,道:“君上,往後這樣的冒險,還是少些為好。”
蔣蘭宮嗤笑一聲。
“冒險?”他自嘲道,“我這回可一點都沒冒險……哪一步不是算好的,對策人力哪一點不強得多。是差在沒待在杜驛眼跟前、每天算一遍他歷劫在何時嗎?”
他攥住手要往床上砸,臨落拳了,卻鬆開手指輕飄飄地扣在身前。
“算也沒用,是我硬把他逼出來的……”蔣蘭宮扶額,“無所謂了,就剩三個人,大不了一直拖下去,就當養著。”
“屬下失言。”沈賜鞠躬請罪。
“沒什麼,照以前計劃,沒準要養這樣百十口人。現在豈不是少多了?”蔣蘭宮擺手,忽然一怔。
沈賜背手靜靜站著聽他指示。
“沒事了。”蔣蘭宮淺笑,“去忙吧。”
沈賜出去過了不久,蔣蘭宮扒開被子仰頭長出一口氣。
“怎悶得上不來氣。”他撐起身體,抬手去開窗,將那條小縫推大。
正抬手推著窗稜,忽然一陣眩暈傳來,他手上猛然一緊,窗稜被抓碎成木屑。
可也只有這一下有力,再來就握不住了,手從窗臺滑落,他也撲倒在床上。眼前昏亂了好一陣子,才得以恢復清晰。
“養魂實在比止痛難多了……”蔣蘭宮按住額角。
他轉臉看著床頭。
情不自禁地,他掀開被褥,解鎖牀板上的暗格。
裡面那一小瓶離魂露,錐子似的刺著他的眼。
從戰後到現在過去數日,他再沒聯絡到杜縈迴。傳音術自是無用,差人去找也沒有答覆。
找不到就罷了,偏偏他早就查到對方就在魔窟尋常澗,這麼長時間紋絲不動地蹲在塗海石像的手掌心裏。夜燕司的鬼卒繞著他轉悠,差去的人也喊話數次,他就是那麼心無旁騖不知道在幹什麼。
沈賜要去,則被一群氣勢洶洶像要幹仗的陰靈圍堵在門口,蔣蘭宮這個節骨眼上實在不想讓窩裏打架,只好把沈賜調回來。
可這樣何時是個頭。
“等我親自去見你?”蔣蘭宮喃喃自語。
“見到我了要怎樣……要把那件事告訴我麼?”
“告訴我之後,就殺了我?”
“還是真相併非那樣不堪……”
他探出手去取那暗格裡的瓶子,指尖方纔碰到,又縮了縮。猶豫再三,還是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