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隱風暗浪測探二心
靈永州,請君山鴛鴦塢。
高大的樓船在景鸞川上排成了一行長街,人員來往於碼頭與船舶之間,喧喧嚷嚷,忙忙碌碌。
水榭上等候著的白衣麗人翹首盼了許久,左右經過的人紛紛頷首行禮,她都冷淡不應,目光只向着江面。
忽然她察覺身後來人,點了點臂彎裡的拂塵稍作停頓,纔回身拱手:“獨孤司長。”
“三七供奉。”獨孤護回了禮,和她一起站在水邊。
三七垂眸掩蓋目光裡的戒備,和他保持著兩步的距離。
“懷赦此行,不容易呀。”獨孤護開腔道。
三七道:“君上早年平亂時千辛萬苦,獨孤司長也見過的。如今您覺得不容易,想必是真不容易。”
獨孤護:“三七供奉總覺得我知道太多。”
三七不言。
獨孤護抖抖袖口,雙臂輕鬆地垂握,道:“雖然懷赦這次沒說為何打得如此艱難,我卻知道,多半是舊疾又復發了。”
三七柳眉微蹙:“君上那病一直是獨孤司長在調理,您覺得為何不見好?”
獨孤護:“他自己不想好,就好不了。”
“哪還有這樣的道理?”
“心病自需心藥醫,老道理。”
三七輕輕搖了搖頭。
“我當然希望他好了。”獨孤護無奈笑笑,“最近聽聞不少人很看好棠少君,可三七供奉應該跟我一樣,覺得那孩子能獨當一面的日子還要等好久啊。”
三七轉頭看著他:“這話晚輩不甚懂,您是覺得棠少君能當還是不能?”
獨孤護:“能,但不是眼下。”
三七:“所以獨孤司長的意思是,棠少君尚需要人輔佐。”
“棠少君頑皮,能‘輔佐’他的人怕還沒出師。”獨孤護調侃道,“得叫懷赦再管教幾年,並把那點手腕都讓他學會再說。”
“論及手腕,獨孤司長乃是君上之師,可見由您來,必定還能教養出君上那般不凡的人物。”
“唉,時代變了,我那些行不通的。”
三七聽罷淡淡一笑。
獨孤護聽出她句句在試探,懷疑自己有扶立幼主之心。不過這些日,無盡洞天內外明爭暗鬥的確也甚囂塵上,嚴酷程度不亞於真刀真槍的戰場。
前些日與遼肅宗那仗不好探底,許多深潛的大龍以為時機已到,憋不住浮出來興風作浪,讓林玄機設局一網打盡。現在外面打完仗了,不知又會起什麼波瀾。
獨孤護看看三七,道:“三七供奉多慮,咱們這些君上選中的人,都團結得很。你看棲虹子、林督主,近來都十分賣力。”
三七頷首,禮貌而疏遠道:“晚輩乃是卑微遺孤,棲虹師尊與林督主皆得到過君上恩賜,自當為君上肝腦塗地。獨孤司長恕晚輩多言,您的身份地位,可非我等所能相提並論。”
獨孤護:“三七供奉說得太過生分。”
三七欠身表示歉意。
“不過你從小就生分,我也習慣了。”獨孤護搖手,“倚陽門規矩大,規矩大呀……”
三七不再和他說話,抬頭望著船頭。忽然視野中冒出一朵燦爛的紅,她淡漠的眼神頓時火苗似的跳了一下。
“小七~~”連翹踩在船頭用力朝她招手。
嫌喊得不夠,她索性空翻下船,輕快地踮著腳在榭臺上急躥兩步,一把抱住了來不及躲閃的三七。
“大庭廣眾之下……休得無禮。”三七用拂塵頂了頂她。
“這不是太想你了等不及回去了嗎?”連翹撅嘴,“我看看我家好姐姐——誒呦眉心的皺紋更深了,是不是想我想得天天皺眉呀?臉也更紅了,像熟櫻桃,嘿嘿。”
三七拿她沒辦法,趕忙扭頭閃開:“一身傷還在鬧騰,快跟我回去。”
連翹歪頭瞅瞅她:“你在這兒沒事了?”
三七疑惑:“有什麼事?”
連翹壞笑:“那你就是專門在這兒等我!我好好好好開心——”
三七嘆氣。
獨孤護在旁咳了一聲,連翹摟著三七不撒手,扭頭道:“獨孤師兄也在呀!恕罪恕罪,我纔看到你。”
“懷赦呢?”獨孤護便問。
“君上……”連翹眼珠子一轉,“君上沒回來呀。”
三七和獨孤護一時都很困惑。
“君上沒說不回來。”三七道,“可是臨時出的變動?怎麼也沒人傳訊?”
連翹聳肩:“君上願意傳就傳,不願意就算了麼。不過君上倒是讓我傳個口信給山上的人,既然獨孤師兄在,我就先說一下。”
獨孤護請她道來。
連翹放開三七,站得筆直道:“君上說:‘無盡洞天那頭,本尊都清楚,等回來再說’。”
獨孤護聽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