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一念魔主一世天君
隨著他起手下達一道無聲的指令,沈賜抽出玉笛勾住明如玉頸間香球,“啪”地將鏈子挑斷。
漱泥香當即脫落飛遠,明如玉的離析失去香料壓制,身上的裂痕爆開,漆黑魔氣泉水般噴涌而出。他緩緩迴轉目光,在被魔體劇烈折磨之下,看著蔣蘭宮的眼神竟格外平靜。
杜縈迴收回將離在手,劍氣凝結成冰,護住蔣蘭宮。
他的舉動並未引起明如玉的注意,那雙魔眼只是靜靜凝望了蔣蘭宮一陣子,便眨了一眨轉向山谷。
“鶴欽回來。”蔣蘭宮神色凜然,揮手盪開山靈鎖。
沈賜即刻放手,明如玉那條無力滑落的手臂卻突然間醒了過來,反將沈賜死死抓住。隨著山靈鎖那狠力的一甩,明如玉拖著他衝向山崖。
蔣蘭宮一驚,杜縈迴剎那已攔住他,向魔霧揮出將離。
“君上別管我!”沈賜大喊一聲反扭住明如玉的手臂,玉龍出動,刺耳的笛音響徹山巔,“快——”
他的話卡在喉中,黑髮蔓延而來如無數扭動的長蛇,緊緊纏住沈賜的頭沉入魔霧,那笛聲戛然而止。
靈霓緊跟著衝進去,將離刺破魔霧卻撲了個空,杜縈迴咬牙低罵一聲,回頭忽然看見蔣蘭宮的目光,愣住。
對方眼中並未有一絲遭遇意外的驚訝,反而異常亢奮,猶如越燒越旺的鬼火。
“蘭宮?”杜縈迴發覺不對。
車隊忽然躁動,馬匹揚蹄嘶鳴。
“成了。”蔣蘭宮望著他激動難耐,“亞父,我想讓你看一看……”
“什麼成了?”杜縈迴正不明白,忽然見蔣蘭宮揮舞白傘,頃刻斬斷所有馬匹的韁繩。群馬無目的地四散飛馳,順著陡峭的山崖絕塵而去,雪霧和狂風捲成一道屏障,將他們與世隔絕。
蔣蘭宮對著馬車又是橫掃一記強勁靈爆,封死的車廂推向山崖,紛紛如滾雪球般墜入白濛濛竹海。顛碎的車廂中煞氣洩漏,陰沉的邪氣爆發轉瞬吞沒竹海,林中哀鳴震天。
那些車裏封著的,竟是無數怨念深重的陰靈。
杜縈迴放眼望去,天地變色,明淨清澈的湖水片刻間已染成濃稠晦暗的血泊。魔霧蒸騰覆壓雪林,一時間黑白顛倒,清濁不分,蒼穹陰雲密佈電閃雷鳴,宛如天劫將至。
蔣蘭宮解去厚重的毛皮大氅,一襲紅衣在狂風中化作明烈山火。
他面向血色湖泊,魔霧逐漸蔓延至視野盡頭,竄起的火舌如同兇獸混沌大張血口,貪婪舔舐著那雙動人的長媚眼。
眼見如此瘋狂的舉動,杜縈迴卻反將劍上的戾氣收斂。
有內情,蔣蘭宮做任何事、必定有他的把握。
“實話告訴我,蘭宮。”杜縈迴道,“蜀川還有所謂藏匿的魔修嗎?”
蔣蘭宮輕笑。
“亞父見這竹海曾說,魔修或可以此作為藏匿的屏障。”他的話音中竟有些愜意,“此話非虛,當年剿魔之時我便嫌竹林礙眼,追魔修到哪,便命人在哪放火燒個乾淨。待到魔修無處可逃,方在焦土之上重新種竹,不出數月,便又是一片林海。”
杜縈迴望向山中地獄般的景象,萬頃竹林正卷攜魔氣,撼動如潮。
這些正是生在灰燼與屍骸之上的茁壯生靈。
“數月前除了明如玉僥倖逃脫,剩下的都一網打盡,那次剿魔已是最末的收尾。”蔣蘭宮道,“魔道乃是明日黃花,只剩一個幌子罷了。”
蔣蘭宮攤開雙臂,炫耀著面前這場氣勢磅礴的陰靈狂舞:“杜遠亭還以為等著他的是魔道……不,等著他的是我,無論他選了哪條路,都逃不出我的掌心。”
他轉頭看過來,眼中的喜悅映入杜縈迴的眼。
“亞父,這次一切我都願讓你親眼所見。”蔣蘭宮激動而清醒,謀劃佈局所達成的結果皆是順理成章,絲毫不足以奪走他的理智。
杜縈迴一時驚到不知該作何反應。
八州早已沒有能成氣候的魔修。
他和沈賜瞞住了所有人,包括此時正在三州交界會師的督院大軍、杜遠亭乃至慕容何容與,都會誤以為真的有魔道埋伏在蜀川。恐怕連明如玉之前也曾相信,確有自己人逃生至此。
會因魔道敵對而產生的變數,原來根本就不存在。
這裏,只有懷赦天君故意設下的魔障。
所謂魔道,儼然成為他招手即來揮手即去的餌料,滿山陰靈的生滅只在他一念之間。他不需要作為魔體,甚至不需要擁有魔修的擁戴,在掌控這一切之時,他已唯我獨尊。
仙魔合道,需要一位魔尊用魔體統率所有魔修,代表魔道歸順仙門?
不、蔣蘭宮從來沒有把任何可能押在別人身上……
他只相信他自己。
如今的蔣蘭宮,是五湖八州至高無上的天君,亦是真正意義上的魔尊。
杜縈迴醒悟之後唯有驚歎。
好你個蔣蘭宮……
還有什麼事你幹不出來!
“那明玖、不……單絃你有何打算?”杜縈迴問。
“他在前面等我。”蔣蘭宮柔聲向他伸出手,“亞父想知道魔體是怎麼來的,我這就告訴你。”
杜縈迴馬上懂了:“你有把握?!”
若蔣蘭宮修成魔體,他的煉體、骨甲都不會再是威脅……哪怕那個隱瞞至今的秘密。
可魔體離析的模樣已在明如玉身上看到,杜縈迴不敢掉以輕心。
蔣蘭宮抬起手來,展示著那枚銀亮的山靈鎖。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他眸中光輝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