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魂拓顯現真相大白
笛音將瀰漫的魔霧驅逐,解救出車前受驚的馬匹,靈霓跳上車頂看著下方一片漆黑,想回到主人身邊卻無處落腳。
沈賜一面吹奏一面從後方靠近明如玉,魔氣中的少年僵直而靜默地立著,與周圍瘋狂翻卷的魔氣截然相反,他自身分毫沒有顯現出威脅的意圖,更像是在自衛。
清亮的笛音持續在山脊迴盪,山中竹海層層搖曳,湖泊上波瀾興起。
明如玉的魔眼中出現一絲微弱的動靜,裂開的眼角滑下一滴暗色的淚。
“主……主尊……”他呢喃著,不知看到了什麼。
主尊……為什麼……
主尊是完全的魔體、世間強大與完善之最,主尊和我不一樣、不一樣……
而我是那麼……骯髒的……
以如此汙穢的模樣,從主尊的身上誕生。
魔體崩解後的碎屑,從最初便連一個完整的人也算不上。
幻境中明如玉墜進深淵,身體仍舊緩慢地離析,胸口也漸漸剝落,心臟裸露出來。他直直望著上空,伸向自己的長長鎖鏈宛如一群穿梭在水中的銀魚。
笛音愈發清晰,上空落下的白鏈纏住幾近消散的明如玉,拽著他衝破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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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蘭宮撐開的傘下沒有一絲魔霧入內,身邊的杜縈迴也被他用靈力籠罩,並未遭到魔氣的侵襲。
明如玉一個趔趄清醒過來,身後突然有人用力抓住他的上臂,將險些跌倒的他提住。
白紗在眼前飄飛,明如玉仰頭望去,斗笠下的臉無法看清。
沈賜一手緊緊攥著明如玉的胳膊,面向前方的蔣蘭宮:“君上,不必再等了。”
明如玉輕嘆一聲,竟有些釋然。
“蔣殿,你想驗證什麼就驗吧。”他舒展眉頭,聽天由命,“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什麼。”
蔣蘭宮看著明如玉,對方那隻魔眼下的傷痕又一次平復。
如此在爆發和壓制之間反覆,不得根除的痼疾。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彷彿觸碰著淬毒煉體的遺病。
若要達成目的必定付出相應的代價,這件事早就再清楚不過。
——我已走到這一步了,單兄。
蔣蘭宮指尖抓在襟上,猛然抬眼道:“好。”
沈賜當即收起玉龍笛,掀去面紗,一手按在眼上。
這個瞬間一陣灼痛點燃了明如玉的雙眼,他淒厲地慘叫,魔眼下長長地崩開一道口子,滲出滴血般的赤色裂痕。
“只是治傷、不用把眼睛換過去?”杜縈迴察覺到那方靈流的走勢,引劍懸在半空,指著越來越難以自控的明如玉。
“才治傷就到了這種程度,這雙眼果然有問題!”蔣蘭宮目光鋒利,迅速傳遞靈力將沈賜周圍的陰靈掃淨。
沈賜按在眉間的手指用力到發抖,冷汗順著面頰滑落。恢復的過程對雙方而言都是煎熬,他咬緊牙關,另一隻手仍抓緊明如玉,透過手臂運靈支撐住他。
蔣蘭宮雙手攥得指甲嵌進肉裡,緊盯那二人。
魔氣隨著山風向天捲起無邊的陰霾,隆隆震動貫徹雲霄,充塞每個人的耳廓。
沈賜眼上的傷痕一點點痊癒,面色卻越來越難看,他放下顫抖的手指,眼瞼下替代眼珠的靈石上佈滿裂痕。
明如玉猶如斷線的木偶般垮下,蔣蘭宮與杜縈迴屏息以待。
“君上……”沈賜忍痛,“當心……封印記憶解開了、他是單絃!”
瀰漫在周圍的氣息混亂不已,已無法判斷來由。杜縈迴手腕傳來一陣伴著絞痛的麻,低頭看見將離正在興奮地強烈戰慄。
明如玉身子突然一抖,魔化的半邊臉皮粉碎,黑色的肉糜鑽出面板。
“如我所料。”蔣蘭宮抬起手,不知何時他無名指上已戴著一枚寬銀戒。
杜縈迴頓時認出,這是自己被何容與帶離無盡洞天之時,蔣蘭宮用來剋制他魔體的山靈鎖。
山靈鎖應聲引動,明如玉猶如被勒緊脖頸的猛獸,被迫揚起頭顱。
痛苦不堪的少年雙眼皆魔化為赤紅,臉龐遍佈煥麗的血色光紋。
竟然是分魂的印記——魂拓!
活生生的肉體自然和俑、活屍都不同,只要能將魂魄養好穩固在其中,即便斷絕了原身仍可續命。而明如玉體內的分魂,竟還是在誕生之時就已經存在。
難以想象世間竟有如此之事,同樣的容貌同樣的魂魄,雙身同時存活過、卻是同一個人。
杜縈迴捏緊劍訣,忽然蔣蘭宮抓住了他的手臂,收傘站在前方。
明如玉在牽引下緩慢站直了身子,仍被山靈鎖牢牢牽制。幾乎將他自身吞噬的力量在體內翻滾,明如玉遍身傷口翻來覆去地漲開又再次癒合,口中發出絕望的齟齬。
“你是單絃,卻不是完整的他。不過一片覺醒的分魂,也足夠了。”蔣蘭宮說著再次收攏咒訣,明如玉身上的魔化再次被狠狠壓制,眼中紅光閃爍不止。
“單兄。”他望向那少年,帶笑的眉眼間閃過一絲狠厲,“我馬上就給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