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蜀川州向我彙報過本地所產一黑白相間的異獸。兇猛異常，力可拔山，傳聞能食生鐵，故稱‘食鐵獸’。”

    蔣蘭宮煞有介事地講著，杜縈迴聽來不怎稀奇，道：“黑白相間有何特別？那燕子、喜鵲，丹頂鶴去了腦殼也是黑白相間。”

    蔣蘭宮攤手：“亞父所說乃是禽鳥，黑白相間的巨力猛獸就少見了。況且，此獸還有一特異之處。”

    “是何特異之處？”杜縈迴問。

    蔣蘭宮手指一搖：“特可愛。”

    杜縈迴厚著臉皮指自己道：“你看我可不可愛？”

    蔣蘭宮敷衍：“可愛可愛，不過和那獸比起來各有所長。這次我準備帶一隻回去，養在無盡洞天，送給棠兒玩耍。”

    杜縈迴不屑：“若真是食鐵猛獸，估計是那小子被它拿來玩耍。”

    “咳。”蔣蘭宮轉回正話，“其實那獸之特異處，是可以御魔。”

    杜縈迴順著他的示意看去，周圍茂盛的竹林參天蔽月，一望無際。

    “竹，乃是普通草木中極少有的能夠御魔之物。”蔣蘭宮道，“那食鐵獸，其實並不食鐵，而是吃竹子的。”

    “吃素的？”

    “對。”

    杜縈迴一聽納悶了。

    當初過蜀川走的路偏東，沒見過這等異獸，也沒聽人說過。不過，竹子能抵禦邪魔之氣倒是真事，那單絃帶鬼軍突襲的路上，林木悉數枯死，偏偏竹子還立著。蜀川這邊自古魔道橫行，卻一直盛產竹子，連老何失蹤以後都是在竹海里搭個窩棚住了那麼久……

    “魔修能在此處隱匿行蹤，一直清剿不盡，可是倚靠了竹海作為屏障？”杜縈迴問道。

    “算是。”蔣蘭宮簡單答著，扶住一株翠竹仰望。

    杜縈迴疑惑：“這些日倒沒見過什麼魔修，陰靈小鬼之類也沒有。”

    蔣蘭宮道：“他們若發現我是誰，又知道我押著什麼人質，即便是身在暗處也不敢出來造次。”

    “明如玉是人質？”

    “也可以這樣說。”

    蔣蘭宮不是十分在心的模樣，在竹林裡慢慢地走。杜縈迴覺得他和往常不大一樣，若是闡述妙計，蔣蘭宮總會眼中帶著興奮的銳光，樂得引人往下問，今次他卻在迴避。

    不過以往也是事都做完了他才興奮，現在或許還不是時候。

    杜縈迴知道他謹慎，事成之前，從不輕易漏底。

    “既然你在這兒魔修都不敢出來，那又要如何將杜遠亭引去和他們作戰？”杜縈迴想起之前他那個“引敵進魔域、坐收漁利”的計策。

    “他若不傻，定不會往我兵力集中之地進攻。”蔣蘭宮道，“不走那邊，只能過來這邊，來了自有對策。不過既然抓了慕容，就不排除他已經知道我要利用魔修困住他，那樣他倒會爲了避免中計，選擇正面決一死戰。即便要鋌而走險涉足魔道，他也得掂量掂量。”

    杜縈迴服氣，但還有點擔憂：“但魔修也與你為敵，杜遠亭一旦來這邊，會不會有其他變數？”

    蔣蘭宮稍加思索：“若真讓他出了變數，那我便要承認他是天選之子，命中克我了。”

    杜縈迴搖頭：“不會的，哪有這麼個克法。”

    蔣蘭宮笑道：“有，亞父不就被我克得死死的？”

    杜縈迴無奈，只得表示贊同。

    尋著月光向前，雪地到了盡頭，蔣蘭宮提傘掃開茂密修竹，他們眼前恍然出現一片幽暗的湖水。四周靜謐無風，月色山影好似繡在湖面一般。

    杜縈迴走出竹林，望見他立於湖岸雪地。忽然風起，湖面繡圖似的山影剪碎作無數光蛾，飛入月輪的波紋，蔣蘭宮將吹散的鬢髮挽入耳後，回眸一眼，便笑滿了杜縈迴的心窩。

    “亞父。”蔣蘭宮遞來一隻手。

    杜縈迴趕忙牽住，此間風花雪月，剎那間融化在掌中。

    那股清風稍稍撩了撩人心，旋即平復下來。

    “離要去的地方還有多遠？”杜縈迴邊問著邊和他閒遊賞景。

    “翻過這座山就差不多了。”蔣蘭宮道，“實不相瞞，我此行親自押解明如玉，必定驗證一番之前的猜測。原想的也是由前線拖住杜驛，為我騰出此事的時機。既然現在他折返北上，此事便可以著手了。”

    “明玖的身世？”杜縈迴問。

    “還有眼睛。”蔣蘭宮道。

    杜縈迴正要接著說，忽然聽見竹林深處傳來響動，那聲音由遠及近十分迅捷。竹子沙沙晃動，在這寂靜的深夜竟讓人產生了草木皆兵般的緊張。蔣蘭宮撐開白傘，杜縈迴劍光出鞘，林中的動靜逼近，高聳竹杆劇烈晃動，不禁將一切猜測指向了那傳說中力可拔山的黑白巨獸。

    兩人屏息以待，就在此刻，竹林深處的影子狠狠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