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返程無路用意難猜
車隊最前方的蔣蘭宮和杜縈迴本在說笑,方纔忽然得了夜燕司的訊息,立刻沉下面色和沈賜互傳音訊,之後許久沒有作聲。
杜縈迴看出不是什麼好事,便摟著他不言不語,等他有心情再說話。
這一等等到了天黑,馬匹需要休息,車隊的行進便暫停下來。
車廂裡伸手不見五指,杜縈迴幾乎以為蔣蘭宮睡著了,這時候黑暗中卻傳來他的話音:“亞父,杜驛向北去了。”
杜縈迴聽了奇怪道:“他們都到這兒了,為何還要回去?想再躲幾年,養精蓄銳不成?”
蔣蘭宮:“養精蓄銳不成。遼肅宗餘部缺乏人力物力,丹藥恐怕都沒得煉。那一帶雪嶺妖獸絕跡,他們帶出來的也損失巨大。何況整個玉山州都已進入深冬,能挨住的人不多,拖下去決計會失去鬥志。何況我已大軍壓境,三面圍攻,進退他都無法避戰。”
然而明知如此,杜遠亭為何還會選擇後撤?
雖然蔣蘭宮從來不覺得杜遠亭心性可以和其他遼肅宗子弟相提並論,但是耳濡目染幾十年,如今又是宗主,遼肅宗存亡與他自身利害息息相關,他可還會是那副鐵石心腸?
至少要爲了所謂大義,寧死不屈向前衝鋒,遼肅宗其他人才會跟他走下去吧。
不然,只會讓劉廣源遭遇的那場兵變再次上演。
整個遼肅宗都跟著走了,此舉絕對不是簡單的撤退。
蔣蘭宮坐起身,點燃簇炎星圖照亮車廂。
杜縈迴見他披上狐裘下車,便也拽了件大氅往肩膀一搭,跟出來。
星星點點的光亮圍著他們兩個飛舞,雪地映出一片晶瑩的閃光。
“散散心?”杜縈迴陪他在雪地中溜達。
“嗯。”蔣蘭宮點頭。
車隊後尾沒什麼動靜,不知沈賜和明如玉情況如何,杜縈迴看蔣蘭宮沒在意,便相信一切無恙,只管跟著走就是了。
“我已經猜到原因……”蔣蘭宮邊走邊道,“可是他的把握是什麼,我卻猜不到了。”
“原因何在?”杜縈迴來到他身後。
“他想與玉山督正面相抗。”蔣蘭宮回頭答道,“因為如今,首陵與蜀川兵力已幾乎集結完畢,玉山督作為阻斷杜驛退路的一支,只會暫時駐紮在高原守望,不會前來會師。他可能覺得,對抗玉山督的阻力要小一些。”
“那你覺得,可能嗎?”
蔣蘭宮輕輕搖頭:“玉山督雖然落單,但沒弱到拿不下那幾個人。察幹督主早已痊癒,配備的人俑和響骨盅都不少,杜灼桃又沒了能御兵的駁獸。如今不比出谷時有何堂主和師叔相助,杜驛贏不了。”
杜縈迴沒中斷他。
“再不成,我今日也即刻從首陵調兵前去支援玉山督了。杜驛要是想衝破包圍,退到氣候稍微適宜的地方躲藏……也沒什麼勝算。”蔣蘭宮繼續道,“他究竟在幹什麼?”
“你能拿得準勝負,何必還糾結他想什麼?”杜縈迴攬著他的肩膀安慰。
“若不知他的目的,還真不敢斷定勝負。”蔣蘭宮輕嘆,“不過既然如此,也只能先想好後續對策了。”
兩人沿著雪坡向林中走了走,他們不知不覺已經步入竹海,月亮在茂密的竹葉上空若隱若現。
“即便這次能收服遼肅宗……”蔣蘭宮話中有些傷感,“遠道和小桃也一定恨我入骨,遠樓想必更要心寒了。”
杜縈迴擁他在懷:“人各有自己的選擇,若不後悔,便沒有白白走這一遭。我相信他們一定都做好了接受結果的準備。”
蔣蘭宮點了點頭。
杜縈迴苦笑:“其實我之前也沒下定決心,遼肅宗是我本家,儘管我一直活得沒心沒肺,早年還是有些感情的。”
他摟著蔣蘭宮繼續漫步,道:“可若依他們的‘正道’,我已經不能苟同。既然他們有自己的堅持,劃清界限,各守其道纔是最好的尊重。”
蔣蘭宮聽著他袒露心話,默默不言。
“縱跨數百年的遼肅宗若就此終結,怎會不遺憾。”杜縈迴說道,“可僅僅留存在血脈和師門之內,只是故步自封,衰敗也是遲早。其實若能把東西傳下去,無論是什麼人,在什麼地方,遼肅宗都不算滅亡。”
蔣蘭宮淡淡一笑:“亞父如今想法卻是開闊了。”
杜縈迴:“跟你久了,腦子也活泛了不少。”
蔣蘭宮感到他握在肩頭的手在用力,便停了腳步,抬頭望著他。
“蘭宮。”杜縈迴俯首認真道,“我選了你,也不後悔。”
蔣蘭宮仰頭接過他的吻。
“我最感激的人,莫過亞父。”吻後,蔣蘭宮握住他的手。
“那以後還陰不陰我?”杜縈迴調侃。
蔣蘭宮笑笑:“陰謀詭計,該用還是要用。”
杜縈迴:“你這倒是坦誠了。”
蔣蘭宮:“不過無論如何,不會再讓亞父遇險了。”
杜縈迴不在乎:“沒事,艱難險阻,該來還是得來。我福星高照,定能逢凶化吉。”
蔣蘭宮聽罷故意去扶竹竿,晃了他一頭的雪,杜縈迴被他“陰”了這麼一手,忙拂了拂鑽進衣領的雪花,抬頭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