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中的魔氣，杜縈迴站在外面都十分明顯地感受到了。

    蔣蘭宮挽袖取出一隻響骨盅，在那血泊裡面舀了一罐，搖篩盅似的晃動手腕。

    起初表面上雖沒太大反應，杜縈迴卻聽到響骨盅裡面傳來了沸水般的聲響。隨後那盅裡突然鑽出一隻黑色的小手，抓向蔣蘭宮手腕。

    魔氣瘋狂溢位罐口，蔣蘭宮面不改色，繼續搖動。罐內發出細小的哀鳴，黑手鑽出第二隻來，扒著罐口似乎在試圖逃離。它鑽出看不見五官的腦袋，整個身體拉伸扭曲，竟然連頭部都是軟的，每一聲哀嚎隨著腦袋的伸長縮短擠壓出來。

    蔣蘭宮最後一抖腕子，那巴掌大的小黑人掉出罐口，摔在血泊上。

    它的身體忽然冒出水泡，水泡漲破，魔氣從中源源不斷地蒸騰起來。小人掙扎在血池裏漸漸化成一灘，融進裡面，悄無聲息。

    蔣蘭宮將響骨盅拋給杜縈迴，杜縈迴再搖晃，已經沒有以前聽過的那種咔啦聲了。

    裡面的鬼已經被驅逐出來，響骨盅變成普通的黑陶罐子了。

    “這血邪氣頗重，看響骨盅的反應，應當是魔血。”蔣蘭宮語出驚人，“魔體流血並不能傷害到人，卻會對鬼魂造成極大的影響。”

    他指著杜縈迴手中的響骨盅：“方纔那隻響骨盅裡面的鬼，就是因為接觸到了魔血，爬出來渴求之，卻無力承受住那麼大的能量，自我毀滅。”

    說著他朝杜縈迴要還，杜縈迴又扔給他，蔣蘭宮便又封了一罐子的魔血，收在乾坤囊中。

    “為何石像中會存血？”杜縈迴問，“塗海知不知道此事？”

    “石像的事只能問單絃了，棲虹多半不知。”蔣蘭宮道，“此事明明對她有利，若她知道，也不至於任我在這裏探查了那麼多年還不有所動作。”

    他挽著傘在手掌上走動觀察。

    “我本以為，棲虹真身自然是無法孕育子嗣，乃至鬼胎。”蔣蘭宮還記得他們此行的目的，“但是亞父提到這一點，我又好奇這尊石像是否可以作為母體。畢竟……棲虹真身與之相連，石殼即便可以算作俑，也非是尋常的人俑。或許體內的靈流傳導而來，就能承載生命。”

    鬼胎是死的，無論怎樣養也長不大，明如玉自然不是鬼胎。

    但是如果單絃的魔體分裂出了那顆心臟，在正常的孩童身上養著，長大或許就有可能。

    然而尚未經過修煉的人怎能承受得來魔體分裂出的心核？尤其是嬰兒，本就對非人之物格外敏感，換去心臟還能養活簡直是天方夜譚。

    恐怕就算能承受住那顆心，只是帶到魔窟這種陰氣逼人之地就要奄奄一息了。

    不過……

    “若是有著金丹運導靈力，靈流也能維持母體中的狀態，保護胎兒。”蔣蘭宮道，“我之前尚不能解釋如何讓孩童承受陰靈侵擾，金丹可以護體，但是那隻能維護棲虹自身而已。所以來這裏找找答案，現在看到血術的結果，便可以明白了。有這層飽含魔血的外殼包裹，陰靈無法侵入其中。”

    杜縈迴看著那灘魔血：“那這樣是不是就證明明如玉是這麼來的？”

    蔣蘭宮搖頭：“還是不能。”

    杜縈迴疑惑。

    “靈力養胎的前提是……棲虹真身確實時刻與石像貫通，那樣石像的動靜她必定有感知。”蔣蘭宮道，“可是方纔我問過她，她沒有感覺到我們的位置。”

    這件事塗海沒有必要說謊，何況蔣蘭宮沒有問她是否有感覺，而問的是她感覺如何。

    若只有他主動運靈才能讓塗海與石像連通，那麼塗海與石像平時是分離的，養胎一事就不可能了。

    蔣蘭宮覺得這件事已經越來越清晰，但還需要再次求證。

    存有魔血的石殼，也沒準只是用來保護棲虹不接觸陰靈。

    也或許，單絃將石殼與棲虹真身分離開，本就還有他其他的用處。

    “古怪……”蔣蘭宮望著石縫逐漸閉合的巨型手指，“究竟這具石殼和塗海，哪個纔是幌子？”

    本以為能解開明如玉來歷之謎，順便就能把魔體煉化的疑團揭開，然而現在看來還需要時間。

    這次出來得急，那隻心臟還放在沈賜手裏，至少把這罐子血拿回去，可以用在那東西上試試。

    蔣蘭宮輕輕按好乾坤囊，合傘走下石像手掌。杜縈迴就站在邊上，伸出手來接他。

    蔣蘭宮跨上他的手臂投懷送抱，在他肩頭躺得心安理得。

    “那位‘客’如何了？”杜縈迴問。

    “走，我們去會會。”蔣蘭宮揮傘，指向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