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自然有意念中產生的幻象，見到第三個人，乃至更多人應該都是自然的。”何容與說。

    杜縈迴心想，雙修陣好像真不是這麼回事。

    ——可這個得怎麼跟老何解釋？

    “老何，你究竟對夢合雙修，懂得多少？”杜縈迴問。

    “懂一些。”何容與說著完全沒把握的話，眼神和口氣卻十分有把握。

    杜縈迴攔住他：“那你先告訴我，用這個陣怎麼把蘭宮轉過來。”

    何容與道：“靈力疏導。”

    杜縈迴露出一臉完全沒聽懂得表情。

    何容與和他繼續往前走著，說：“榮華你之前做夢的時候，有察覺到那是夢境麼？”

    杜縈迴搖頭，夢裏他來不及想是不是做夢，看見蔣蘭宮心就已經亂了。

    “但是現在，你我都十分清醒。”何容與解釋道，“而且此陣法聚合了靈流，讓人的感覺更敏銳，靈力的疏導更為順暢。你若衝動，我也可以拉你一把。”

    杜縈迴總算理解了一點，但魔體之內靈流混亂並沒有得到好轉。

    既然何容與這麼說了，試一試倒也行。

    “我們進入榮華你的夢魘之中，當蘭宮出現的時候，就可以隨機應變了。”何容與表明來意。

    但杜縈迴依然關心，究竟雙修陣中是否會有這種幻象。

    “要是看不見他？”杜縈迴問。

    “看不到他只好退出去，另想辦法。”何容與說。

    這樣倒是蠻幹脆的。

    只是現在所在的這個環境，分明是何容與的夢境。

    杜縈迴只感覺到兩個人合在了一個夢裏，卻沒有感覺到夢本身合在一起。

    何容與一邊伐竹往前走，一邊思索究竟如何讓兩個人都進入杜縈迴的夢去。

    可杜縈迴越想越覺得不是這樣。

    他本來理解的夢合雙修，應該是和蔣蘭宮之前探討過的合二為一的修煉方法，現實和夢境都是要交合一體，夢境具體什麼樣也就無所謂了。

    現在就這麼跟老何掰著腕子進了夢，從根本上就不對。

    杜縈迴沒指望能成，如果進不去自己的夢，見不到蔣蘭宮，反而是好事。

    然而那種不祥的感覺依然在。

    何容與走到小草廬邊，回頭對杜縈迴說：“我有段時間總是夢到這個地方。”

    杜縈迴仰頭看著簡陋的小草廬：“老何，你是真名士。”

    何容與看他在瞄草廬，明白了他的調侃，苦笑不語。

    ——這種地方也肯住下去，內心真是超然忘我。

    “我以前還羨慕那個藏到山裏種花的人。”杜縈迴扶著道邊的竹子，“其實我以為，他隱居住的是道化天宮那種宅子。”

    何容與低頭忍笑。

    “還記得那事兒嗎？”杜縈迴放開竹子走上來，兩旁竹林沙沙作響。

    “記得，可惜那位名仙被貶籍，之後便銷聲匿跡了。”何容與說著去掀草廬簾子，“據說，仙號叫做聽川散人。”

    杜縈迴的臉皮頓時一僵。

    反應過來要問的時候，何容與已經進了草廬。

    “老何！”杜縈迴跑上去，“他叫什麼？”

    何容與進去之後便沒了聲音。

    廬中傳來一聲問候：“恩公——今天回來這麼早，是在惦記別餓著我嗎？”

    這個聲音格外耳熟。

    難道真的會出現其他人？

    杜縈迴急忙掀開簾子，愣住。

    他面前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背影，卻不是蔣蘭宮。

    粗布衣服打著補丁，坐在竹椅上翹著二郎腿搖晃，一條胳膊隨意地向後搭著靠背。

    他的手傷了，纏著厚厚的布條。

    即便衣著不同了，但這背影，杜縈迴絕對見過。

    再加上那人的聲音……

    “恩公——”那個人還在懶散地拖著長聲，“這世上，就剩你還願意對我好了。”

    何容與不見了。

    即便在夢裏，杜縈迴身邊也沒有將離劍。

    那人還在輕輕晃著：“今天吃什麼？‘一葦渡江’也不錯，哈哈哈哈……”

    “喂。”杜縈迴叫著竹椅上面的人。

    那人不再晃了。

    杜縈迴還真沒想到一叫對方就有反應，之前在自己夢裏叫了蔣蘭宮那麼多遍都跟聽不見一樣。

    可是馬上他就發覺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竹椅上的人站了起來，依然是背對著杜縈迴，朝草廬的一角走去。

    他弓著身倚在草廬簾子邊，對著杜縈迴看不到的人說話：“恩公你說，我能改修仙學嗎？”

    接著他似乎聽到了答案，道：“再難我也想試試。”

    杜縈迴依然看不到他的臉。

    “我聽說現在外面的世道不一樣了。”那人說，“若恩公能夠接受我，外面或許還會有能接受我的人。”

    “我相信恩公，恩公說的嘛，是我讓恩公知道了……”那人笑著，“……魔修也有好人。”

    好個屁。

    杜縈迴也不管他聽得見聽不見了。

    手裏沒劍，杜縈迴拎起椅子朝那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