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縈迴已經習慣了折騰，無論去哪路上都是封五感，經常如此之後，便覺得什麼也感覺不到還挺舒服的。

    舒服到可以站著睡一覺。

    可是迷迷糊糊就夢到蔣蘭宮背對著他，千呼萬喚不回頭，這一不舒服又醒了。

    醒了正好到目的地。

    何容與帶他回到山上陋室，小瘦子思歸和另一個更小的孩子都驚訝地看著他們。

    “思歸，子霜，先出去一下，幫忙看著門。”何容與把她們兩個叫去院外，拉著杜縈迴進屋鎖門。

    杜縈迴隱隱覺得哪裏不對。

    何容與從簡陋櫥櫃中扯出一卷白綾，去後院沾了水來，引訣使白綾飛出，在臥房的磚地上畫陣。

    杜縈迴低頭看，發覺認識這個陣圖，是仙家秘傳的夢合雙修陣。

    杜縈迴：“老何……”

    何容與：“怎麼了？”

    杜縈迴：“沒弄錯陣圖？”

    何容與：“夢合雙修，沒有錯。”

    杜縈迴看那白綾輕快地飛，總擔心自己可能得拿它吊死來對蔣蘭宮謝罪。

    “我聽說，這個陣並不是一定要雙修才能用。”杜縈迴還想活著。

    “一定是雙修。”何容與特別正經地給了他一個眼神。

    杜縈迴撩簾子往門外跑，何容與輕輕鬆鬆一隻手把他抓回來，拽進陣圖。

    “老何，老何，別鬧啊，我已經是蘭宮的人了。”杜縈迴朝他抱拳，“我已經對爹孃發過毒誓……”

    “忍著點。”何容與抽出將離劍。

    杜縈迴懵了。

    ——這、還要強迫人就範怎的？

    何容與拉起他的胳膊劃了個口子。

    杜縈迴還沒反應過來疼，何容與又把修遠劍抽出來在自己胳膊上劃了一道。

    兩個筋骨剛強的大男人相互挽著胳膊肘，鮮血交融在一起滴滴答答落在陣圖上。

    “夢合雙修這麼修？”杜縈迴看著這個有點像喝交杯酒又有點像掰腕子的奇怪姿勢，那不對勁的感覺真的應驗了。

    “這個陣法我也第一次，按原理來說，沒錯。”何容與俊美雙眸格外純潔。

    杜縈迴想說，原理還真的沒錯。

    陰陽入體，精血互動，夢中合一。

    將離劍至陽剛，修遠劍比較陰柔，而杜縈迴魔體屬陰，何容與是仙體屬陽，蘊含兩個人精元的鮮血融合在一起，滴在陣法上。

    一點都沒問題。

    可是杜縈迴分明看過小畫冊，這個陰陽入體不是切胳膊這麼入啊！

    他曾經還滿懷期待地要跟蔣蘭宮來一下子，但蔣蘭宮推說這個法子不舒服，撒嬌耍賴不肯答應。

    不過杜縈迴私心裏明白，其實是雙修必須共同入境，否則精血不得釋放。蔣蘭宮撐不過他，慫了。

    杜縈迴重新看著何容與，不由得想：聰明人總有解決之道。

    經常赴宴讓杜縈迴也懂得一些男人之間的話題，可是何容與真的是把杵子和罐放在手裏，他都只知道搗藥。

    你硬要點撥他，他就會像現在這樣，用一雙清白澄澈的眼眸，略帶疑惑地看著你，皎潔的面龐上溫和而不失禮貌。

    “老何，誰教的你這個陣？”杜縈迴不忍拆穿。

    “少時在蓬萊藏書閣讀到過一冊秘典，其中便有此法，可只有十二字要訣配陣圖。”何容與說，“我便去問師父，師父說是這麼做。”

    杜縈迴想了想日月堂老堂主那張高傲冷淡的臉。

    果然，名師就是名師……

    何容與又想想道：“不過師父也說，此陣開啟與解除之法太過血腥，不叫我用。”

    杜縈迴心道：這得分跟誰下陣，跟你就得血腥點，換個人可能會水汪汪的。

    “榮華，準備好了麼？”何容與攥緊拳頭，鮮血如注。

    杜縈迴：“準備？”

    何容與：“閉眼。”

    杜縈迴想著我這一直在眨眼睛，會不會有什麼干擾。

    正想著，對面何容與先把眼睛合上，杜縈迴要問句話的當兒不巧眨了下眼睛，驟然一股重壓朝著他的腦門蓋了下來。

    看來沒有什麼干擾。

    -

    “靈識中可以更加自如地詮釋功法，所以夢合雙修，應該是透過夢境交融，將二人靈識合為一體，在此間相互切磋，從而令修煉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何容與一邊說著自己的理解，一邊飄然在杜縈迴身邊走。

    杜縈迴覺得這個解釋能和自己的“男人可以生孩子”放在一起比較個高下了。

    “我好像沒夢見過這兒，”杜縈迴觀察這裏的環境，“看著有點像蜀川。”

    四周皆是莽莽竹海，他同何容與伐竹取道，踏過一地青翠，終於見到一間小草廬。

    “征戰之中，榮華對風物都熟悉了。”何容與笑說，“可我當初流亡至此，久不知身在蜀川。”

    “這是你當初逃難到的地方？”

    “看起來還蠻適合修身養性的，對吧。”

    雖說風景優美是真，可那間簡陋的草廬實在讓杜縈迴不敢恭維。

    他入夢才猜到，何容與是想直接見到他夢裏的蔣蘭宮。

    本還在擔心暴露蔣蘭宮的病痛，準備看情況解除陣法。發現這個夢不是洞牢後，他倒稍微寬心了些。

    不過杜縈迴還有一事不解。

    “這夢是你我的，還能看得見別人？”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