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中秋，赴宴的車隊浩浩蕩蕩進入山門。

    朝鳳大道兩側鼓樂聲聲，迎接那位北面而來的尊貴客人。

    逢蘭這見到這一幕才忽然明白了，宴請的其他客人不過都是陪襯，桓英也根本不配自稱供人朝覲的鳳凰。道化天宮的燕雀傾巢而出，朝鳳大道今日全為一人歡慶。

    道中金燦燦的身影明烈如火光，吸引著他蟲蛾似的追索撲飛。

    若爲了那個人而死，或許不至於太過痛苦。

    “看見了？”一隻手搭在逢蘭的肩頭，突然重重地將他攬住。

    逢蘭將低垂下來的目光重新轉向瞭望樓外，凝視著朝鳳大道中的來客，輕聲道：“是。”

    桓英也盯著樓下，手上的力氣將他掐痛：“記住這個人。”

    “是。”

    “知道我花那麼大價錢賣你爲了什麼嗎？”

    桓英手指尖在他臉上蹭了一下，逢蘭點頭沒有應聲。

    “真乖。”桓英在他細細的頸子上撥絃似的勾動，“今夜，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必須把他拿下。”

    逢蘭又看了看樓下偉岸的身影，弱聲道：“宗主，若他不好斷袖……”

    桓英“哎”一聲打斷，撫著他的臉笑道：“瞧你這一副溫順柔弱求人疼的模樣，是個男人都會喜歡。只要臉和身段過了關，底下多點少點，根本不值一提……何況你這兩個優點，入眼綽綽有餘。”

    他說什麼逢蘭認什麼，只圖他能快些放手。

    “你太小了還不懂。”桓英動了手反而欲罷不能，一面冷笑著，“男人兩肋裡都生著逆鱗，稀鬆平常的征服何來滿足？可若無拘無束地踐踏人倫綱紀，大顯凌駕之威，這快意便會令人瘋狂。”

    逢蘭聽得背後發冷。

    桓英鬆開他，捻了一下指尖：“別太順他，適當的推拉著點……”

    逢蘭本應該順著他答“是”，聽後卻沉默不語。

    桓英的臉色瞬間不好看了，可是夜宴在即不便在逢蘭脖子上留下幾個指印，便擺擺手示意幾個高壯的隨從上來，立在逢蘭背後。

    “若不成事，”桓英拍拍逢蘭，“他們會輪流教你如何好好侍奉人。”

    逢蘭瘦小的身板被他拍得一顫一顫，深深低著頭諾道：“逢蘭……定不辱使命。”

    -

    溫順柔弱。

    逢蘭回園子的路上重新想了幾遍桓英對自己的評價。

    溫順而柔弱，就只能坐以待斃。

    逢蘭覺得這夜自己的危險或許只有那位好惡不明的杜主君。內務的人正忙著待客，不會來門口堵他了，園子裡的人也忙著籌備晚宴上的表演，都怕出錯，不會和他無端生事。

    那日砸壞的門窗已經修好，房裏一切歸位，也是拜中秋宴所賜，他得以抽出練舞的閒空畫畫扇面，把飽受驚嚇的心靜一靜。

    他回到自己房前，正要推門進去，忽然驚得退了兩步。

    房門虛掩。

    有人進去過。

    逢蘭不敢再往裏走，輕輕推了一下門，開了。

    這麼小的房間一眼全都看得清，裡面沒有人。

    他急忙進屋四處檢視，沒有任何不對，連他出門前擺在桌上的燭臺扇面都沒動位置。

    可是有人來了，怎麼會一樣東西都不少呢？

    他又趕快翻箱倒櫃，越來越驚慌。

    ……所有做好的繡花舞鞋全都不見了。

    他腳上穿的是為日常走來走去方便的粗布鞋，若晚宴上讓桓英瞧見，別說事成不成，回頭都要打下他下半截來！

    桓英可是發現丟顆珠子都能挖人眼睛的！

    逢蘭禁不住心驚肉跳。

    忽然有人粗暴地推開他的門，是園子裡大掌事的隨從婢女。

    “你可回來了。”婢女道，“掌事傳你呢。”

    逢蘭面無表情地起身。

    沒什麼好再求饒的了。

    他跟著婢女進了掌事的別院，院中擺著的火盆燒得正旺。

    逢蘭路過，瞥見裡面一隻沒有燒完的繡鞋幫子。

    他什麼都沒說，沉默著走到對方面前。

    掌事盛裝坐在堂裡，容顏未老，風韻迷人。

    逢蘭曾想討好她獲得這園子中棲身一角，可很快他就明白，只要自己的舞跳得比她好，這園子裡就絕對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可要是故意跳不好，早就被桓英打死了。

    掌事見他來了，輕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