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做回朋友
“也不急。”石長德忙道:“父母大人上秉朝廷也是需要時間的,我們不妨明日再去詢問。”
眾人被石長德說服,縱有人依然覺得此事跟造幣廠有關,也胳膊擰不過大腿,人群逐漸散去,石長德終於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有人高聲喊道:“石少東家,我們敬你是四九城裏有良心的人物,今日之言也有道理,但我還是想問一句,吉環錢莊以米糧兌錢還能兌幾日?”
馬上有人附和道:“是啊,石少東家,你給我們一句準話,還能兌多長時間?”
議論聲紛紛四起,顯然這是很多人想要知道的答案。
石長德面上陳懇而坦率地答覆道:“石某與盛隆錢莊的吳東家合作,預先備下了一批米糧,與此同時也不斷在尋求各種途徑收購,石某不能明確地說能維持多長時間,石某隻能說,會盡最大的努力。”
“石少東家,我信你!”
眾人紛紛叫好。
人群終於全部散去,再也沒有人停留在造幣廠面前,趕過來看熱鬧的也往回走,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的人還在說著這些事情。
石長德聲音早就有些乾啞,他從高地上跳下來,一時踉蹌,斜刺裡伸出一雙手,準確地扶住了他。
“懿玲?”石長德一轉頭,驚喜叫道。
雙手扶住他胳膊的可不是久未見面的鄭懿玲。
此時鄭懿玲雙眼含淚看向石長德,心裏百感交集,在沒見面的時候有千言萬語想說,等真見了面,她未想到竟會是這樣驚險的場合,好不容易場面平息,她再控制不住自己,奔到了石長德的身邊。
“你這又是何苦…你可知你這樣站出來,弄個不好是會惹火燒身的。”
石長德緊握住鄭懿玲的柔軟的手,灑脫笑道:“雖千萬人吾往矣,惹火燒身也罷,什麼也罷,大勢所趨,我難道還能逃得了哪裏去?這件事本就不關造幣廠的事,我又豈能眼睜睜地看著發生衝突,我所說的一句句一件件都是出自真心,沒有一句是違心的話。更重要的是…我豈能看著你陷入危局之中。”
一時間兩人雙手交握,四目相對,無語凝噎,眼中似有千言萬語,此時無聲勝有聲。
角落裏,一雙眼睛看著他們二人,眼中情緒複雜。
“大人,你不阻止他們嗎?”小廝知道自家大人對小姐下的命令,不由疑惑提醒,不是禁止小姐與石長德往來嗎,怎麼還眼睜睜看著他們兩個手都牽上了,這還叫什麼保持距離。
鄭嘉言冷哼一聲,一甩袖,轉身離開了。
罷罷罷,眼不見為淨。
想起方纔石長德在人群前面侃侃而談的風姿,縱泰山壓頂而不變色的沉著姿態,鄭嘉言眼中不由閃過一抹欣賞,他當然知道今日此事要不是石長德及時站出來阻止,繼續發展下去首當其衝受責的就是他,可以說從某一角度來說,石長德是在代他受過。
說起來懿玲的眼光確實不錯,慧眼識英才,這個石長德人品才德倒是配得上她的,只可惜他是有了妻子的人…咦,倒是聽說懿玲與他妻子相處得也不錯?
不說那廂鄭嘉言對石長德的評價悄悄發生了改變,只說這廂,石長德好不容易見到了鄭懿玲,再加上剛經歷過方纔驚心動魄的事情,直到鄭懿玲將石長德帶進了造幣廠,坐在她平日裏休息的閨房裏,她上下起伏的心情方纔平息下來。
擔驚受怕一旦放下,鄭懿玲忍不住埋怨起來:“石大哥,你膽子也太大了,差點嚇死我了。”
她怕是永遠忘不掉石長德孤身一人擋在造幣廠前的景象了。
鄭懿玲看似埋怨實則擔憂的話語讓石長德心念一動,看著她的目光越發柔軟起來,“怕什麼,左右我不是還好好地坐在了這裏。懿玲以往都是你幫助吉環錢莊,今天我能為你做這些,我也很開心。”
“往後不許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鄭懿玲聽他這麼說連忙接話道,好在石大哥平日裏平日宅心仁厚,積了善緣,否則後果真不堪設想。
石長德見語氣急切,日光下一雙眼睛也被映照地晶亮,便緊緊地握住了鄭懿玲的手,雖說方纔在造幣廠門口兩人雙手交握,但那時情況危急,現下是在她的閨房之中,又單單隻有他們兩人,鄭懿玲面色羞紅,便掙開他的手。
“石大哥……”
“懿玲……”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噤了聲。
片刻後,只聽得男人沉穩溫和的聲音傳來,“懿玲你先說吧。”
鄭懿玲沉默半晌,腦海中不斷閃現往日自己對於石大哥的疏離,還有今日造幣廠前石大哥孤身一人勸退百姓的驚險場景,她咬唇道:“石大哥上次我沒有赴約,你可會惱我?”
“怎麼會?”他自然是知道為何懿玲對他態度冷淡下來是爲了保全父親,保護他。只是眼下時局飄搖動盪,別說他現在是錢莊的少東家,只怕整個國家瞬間被顛覆也不是不可能。
身處在這樣的亂世中,石長德經過今日一事,反而覺得聲名這些外物沒有那麼重要了,試想如果今日他沒有前去阻止那些人,如果懿玲出了什麼意外……他根本不敢想這些,還好,還好他來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就沒有兩全的辦法嗎?”難道只能讓他們捨棄對方,再不相見,想起之前日日夜夜的思念,還有那晚徹夜的等待,石長德的心倏然收緊。
鄭懿玲同樣不好受,以往她還能騙自己放下,可今日再次相見她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
兩廂沉默著,石長德垂下的手握緊成拳復又放開,他想開口告訴她:時局不是他們這些人能左右的,只需跟隨自己的心,只要他們自己是清白的,又何須在乎那些流言呢。可話到嘴邊,石長德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不是為自己一個人而活的,他背後還有仟佳、小椀、正瑲以及整個石家,吉環錢莊、吉祥木業這些祖祖輩輩的產業都揹負在他一人身上。
家族、榮耀、父母、親人所有的一起都緊緊聯絡在一起,他一處也不能割捨,更不敢鬆懈。
鄭懿玲又何嘗不明白他的痛苦糾結,他們一樣處在這個漩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