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斷絕聯絡
鄭嘉言亦是心疼,但他想起近日在朝上被質問的情形,還是狠了狠心,仍然保持著一臉怒色,冷哼一聲道:“慈母多敗兒!”
鄭懿玲強忍著眼淚看向鄭嘉言道:“父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送我留洋,在西洋,女人跟男人是可以平等對話的,石大哥是我的朋友,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我難不成連找朋友都不行嗎?”
“不行。”鄭嘉言斷然喝道。
鄭懿玲急道:“父親!”
鄭夫人推了鄭嘉言肩膀一把,輕聲道;“你好好說。”
接著又對鄭懿玲緩聲道:“你父親是著急,你畢竟是未出閣的大姑娘,母親知道你留洋的時候看到的與家裏的不同,但懿玲,我們畢竟是華夏人,做事不能太出格的。”
鄭懿玲不服氣道:“我怎麼出格了?父親母親,我跟石大哥彼此之間是清清白白的!”
鄭嘉言見鄭懿玲冥頑不靈,不由怒道:“我不管你和石長德到底是什麼關係,我現在明確地對你提出一個要求,那就是不允許你再與他見面!”
“父親!”鄭懿玲驚呼。
鄭嘉言冷冷一哼。
他之前對石長德的印象說不上壞,原因有三,一是石家乃是四九城裏有名的積善人家,雖則只是商賈,但行事一向頗有章法,而石長德本人更是年少有名,自正式接掌石家以來,所做的樁樁件件都有跡可循,稱得上一句正人君子。
二則是因為鄭懿玲。鄭懿玲乃是他獨女,自小珍愛若掌中寶,幾年前送往西洋唸書也是替她打點好了各處,若不然隔著汪洋大海他怎能放心?
鄭懿玲從小聰慧,留洋回來後更是眼界大開,他自是為此女驕傲,自覺嬌女學識不比其他男兒弱。等鄭懿玲以自身才學進入京師銀元局,受到眾人的交口稱讚時,他更是引以為傲。
這樣千寵萬寵的女兒眼光自然是不會差的,她既然看上了石長德,就說明石長德肯定有其優點。
至於第三,就來自於石長德的態度了。
當時七夕過後鄭懿玲和石長德兩人久未聯絡,鄭嘉言誤以為石長德是特意避開了鄭懿玲,石長德這份知情識趣頗令鄭嘉言讚賞,爲了彌補石長德,他默許了鄭懿玲藉助他的人脈與沈萬峰聯手救石長德脫困。
他本以為石長德出獄後一切都應該回歸正軌,卻萬萬沒想到這段時日鄭懿玲一改常態,反倒幾乎日日出入于吉環錢莊當中,令幾乎消散的流言再度塵囂之上,若不是世道亂了起來,想必鄭懿玲和石長德的流言又將天天掛在城裏老少爺們的嘴邊。
所以鄭嘉言很生氣,非常生氣。
“懿玲。”鄭夫人見女兒紅了雙眼,貝齒倔強地咬著嘴唇,下嘴唇的唇麵頃刻間咬出深深的齒痕,不由心疼道:“你別怪你父親,他也是迫不得已的。”
鄭懿玲委屈的心情中掙扎出一絲的清明,她疑惑不解地朝鄭嘉言看去,果然看到鄭嘉言眼裏滿是紅血絲,臉掛下來,眼角眉梢抹不去的疲倦。
“父親,出什麼事了?”鄭懿玲福至心靈地喊道。
肯定是朝上出了事,若不然父親怎麼會突然態度如此強硬地勒令她不得與石長德繼續來往。
鄭夫人嘆了口氣,偷眼覷了鄭嘉言一眼,見後者麵沉如水卻沒有出聲反對,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她也不再隱瞞,而是如實道出。
“這段時間由於各省濫發錢幣,造成市場動盪,你父親的造幣廠也承受了非常大的壓力。你父親頭頂有上官盯著,再往上是慶王爺,寶座上還有那位聖上,一重重地人都盯在造幣廠上,你父親已是有一段時日不得安寢了。”
鄭夫人說著將手邊的茶盞遞出,鄭嘉言接過掀開茶蓋喝了一口,隔著薄薄的茶霧,鄭懿玲忽然發現父親確實在短短時日內老了很多。
是啊,現在的時局,以父親的官位可不相當於坐在熱鍋上頭受著各處的煎熬?百姓的責難,朝廷的重重壓力,都壓在父親的肩膀上,可笑她還一心沉浸在與石長德日漸融洽的相處當中,渾然沒有察覺。
“父親…”鄭懿玲緩緩跪在了地上,雙膝重重地磕下去,她埋首,眼淚落了下來。
石大哥…
“你這是做什麼。”鄭嘉言一驚,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扶鄭懿玲,即將動作之際想起自己與妻子說好的紅臉白臉,不由朝妻子遞去了一個催促的眼神。
還愣著做什麼,趕緊把女兒扶起來啊,地上涼。
鄭夫人又好笑又心疼,忙把鄭懿玲扶了起來,說道:“你父親也是沒有辦法,坊間和朝上都已經有了傳言,說我們鄭家和石家官商勾/結,畢竟石家開的是錢莊,而你父親是京師銀元局的督造官員,你自己也在造幣廠任職,不是嗎?”
鄭懿玲心裏悲怮,臉上淚跡幹後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了,在她意識到父親的處境時她就已經做出了決定,她將再也不與石大哥見面。
“哭什麼。”鄭嘉言一眼就看出了鄭懿玲發紅的眼角,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你為石長德掏心掏肺的,他對你可也是如此?我看不見得,商賈人家最是狡詐,說不動他是看中了你的身份有意接近你的。”
鄭懿玲沒有反駁,她當然知道石長德不是這樣的人,但她也知道不應該在這時候再任性,父親在朝上已是步履維艱,她不應該再拖他的後腿,而另一方面來說,石長德本身規規矩矩做生意,擔上與造幣廠勾結的名聲對他同樣不利,吉環錢莊尚在勉強支撐,據她所知石家的所有產業都已經盡力收縮,只待熬過這次難關,老百姓們好不容易對吉環錢莊重新豎立了信心,勾結的壞名聲要是傳了出去,頃刻間會將錢莊打回原形。
到了那時候,石長德的一番心血就會付諸東流…
鄭懿玲下定了決心,於是不再踏足吉環錢莊,避開與石長德的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