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風日下。”奶孃也留意到了那群少年男女，嫌惡地啐了一口。

    陸佳芊放下簾子，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對那兩個女子羨慕起來，能那樣走在陽光下，似乎是一種不錯的感覺。

    轎子在吉環錢莊前面停下，奶孃扶著陸佳芊下轎，宋掌櫃在櫃檯後面打算盤，聽到夥計說陸佳芊來了，不由一愣，抬頭望外一打量，果然看到了陸佳芊。

    宋掌櫃忙自櫃檯後面繞出來，迎到了門口：“夫人，您今兒怎麼有空過來？”

    陸佳芊柔聲道：“路過這裏，想到長德近日晚上有幾聲咳嗽，放心不下，想來看看。”

    宋掌櫃想到剛好造訪的鄭懿玲，再想到鄭懿玲此時就在石長德的房間裡頭，陸佳芊要是上去，可不就正好把兩人堵個正著？

    只要一想到這個畫面宋掌櫃就覺得頭疼，可又不能攔著陸佳芊上去，他可是知道得很清楚，外面關於鄭懿玲和石長德的關係傳得再沸沸揚揚也沒用，退一萬步說，就算石長德真對鄭懿玲動了心思，他想要納鄭懿玲進門，也必須得眼前這位當家夫人點頭。

    這與石長德對陸佳芊的感情無關，陸佳芊本身並無大錯，她是石繼環親自為石長德聘娶的，替石長德穩定內院，是個極有手腕的女人，石長德納妾與陸佳芊商量，是對陸佳芊的尊重。

    宋掌櫃替石長德頭疼，嘴上卻道：“少東家就在後院，夫人請隨我來。”

    “勞煩宋掌櫃了。”

    宋掌櫃親自引路，待陸佳芊的身影消失在通完後院的木門後，店裏議論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原來那就是少東家的夫人嗎？感覺與鄭小姐不相上下啊。”

    “不許妄議少東家夫人。”有人警告道。

    前頭那人立刻抬掌輕拍了個嘴巴子：“不論不論，我就是好奇，鄭小姐這會兒可是正跟少東家說話呢，你們說夫人這麼闖進去……到時候可別鬧起來。”

    議論紛紛的聲音驀然沉了下去。

    是啊，這肯定會鬧起來的吧。

    眾人所擔心的事情其實並未發生，宋掌櫃引陸佳芊到後院，遠遠的就能看到門是敞開的，石長德和鄭懿玲兩人一左一右相對而坐，並沒有任何親密舉止。

    宋掌櫃偷偷鬆了一口氣，自以為不引人注意地將掌心在衣袍上擦了一下，拭去手心裏的滑汗。

    幸好幸好，少東家是個坦蕩的人，通常鄭小姐來的時候，若是隻有他們二人，書房的門一般都是敞開的。

    “長德。”陸佳芊行至門前，柔柔地喚了一聲。

    石長德正與鄭懿玲說造幣的事情，聽到陸佳芊的聲音，不由驚愕抬頭：“夫人？你今日怎麼會來錢莊？”

    宋掌櫃悄悄告退，陸佳芊抬腳跨進書房，輕柔的目光帶過石長德，落到了坐在他對面的女子身上，在看到那位女子的時候，她目光一凝，心道鄭懿玲比我之前幾次見的時候更為嬌美了！

    她見過鄭懿玲身穿西洋衣裙的樣子，大大的裙襬撐起來，袖子上有漂亮的蕾絲花邊，袖口是喇叭口，從小臂的收縮到手腕的散開，柔軟的布料像一朵盛開的花一樣，花蕊則是鄭懿玲纖細白皙的手，那樣的鄭懿玲走在街上能輕而易舉的吸引眾人的眼光。

    而今天的鄭懿玲穿的是跟她類似的衣服，上襖下裙，量身定做的衣服凸顯出她的細腰，平日裏的英姿颯爽變成了柔美，風格不一樣，卻一樣的漂亮。

    陸佳芊眼垂下來，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她幾次懷孕生子，這次又流產，身體自然不好，身形到現在也沒有恢復得很好，跟姑娘家自然是不能比的。

    有一瞬間陸佳芊幾乎想要奪門而出，但到底身為石家當家少夫人的驕傲是她越發挺直了脊背，在痛失腹中子後她的思想有了輕微的改變，如果石長德遲早要納小，那還不如是鄭懿玲。

    “這幾日你總有點咳嗽，我放心不下，想打發人來看看又深怕他們替你瞞著我，乾脆就親自過來了。”鄭懿玲的視線在鄭懿玲身上一觸即收，神情自然，她走到石長德面前，手往後一伸，奶孃忙將手裏提著的食盒遞過去。

    “你先退下吧。”陸佳芊低聲打發了奶孃，將食盒放在桌子上，掀開蓋子，從中端出一碗燕窩雪梨，送到石長德手裏。

    石長德喝了一口，陸佳芊順勢看向鄭懿玲：“好久不見鄭小姐。”

    早在陸佳芊突如其來地現身後，鄭懿玲就有點發呆，她也理不清自己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就是覺得陸佳芊通身氣派，溫婉大方，舉手投足都是大家少奶奶的架勢，站在石長德身邊的時候兩人也是非常般配。

    她再一次清醒地意識到，這一位是石大哥的髮妻，是堂堂正正站在他身側的人……

    鄭懿玲心裏一痛，忙低下頭去，掩飾住自己忽然發紅的眼角。

    她當然不是第一次見陸佳芊，但以前見的時候她心裏雖有些異樣，但都被自己刻意地忽略過去了。

    鄭懿玲忍不住蜷縮起手指，這一次見到陸佳芊後，她這段時間雀躍的心情忽然冷了下來，她本就是個聰慧的女子，冷靜下來後回過頭去看，自然也就知道自己近日一有時間就跟魯喬治二人造訪石長德背後的心思。

    她確實喜歡上了石長德，也因此看到陸佳芊的時候備感黯然。

    鄭懿玲低頭垂眼，也因此她不知道，在陸佳芊進來後第一眼就看向了她，眼裏隱有研究。

    “石夫人。”鄭懿玲站了起來，對陸佳芊禮道：“懿玲見過石夫人。”

    陸佳芊忙走過去，執起鄭懿玲的手，嗔道：“可別這麼客套的叫我石夫人，你既喚你一聲石大哥，那不如喚我一聲姐姐可好？”

    “這……”鄭懿玲強忍住心潮翻涌，姐姐這稱呼可不是那麼好叫的，她勉強笑了一下：“怎麼好叫姐姐，該叫嫂子纔是。”

    陸佳芊笑得略有深意。

    “喚我聲姐姐，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