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檯後的人探頭一看，驚訝道：“石少東家？哎呦稀客稀客啊。”

    沒一會兒，當鋪司理親自迎了出來：“快請進快請進，石少東家，您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石長德拱了拱手：“有點事想請王司理幫忙。”

    司理笑道：“石少東家客氣，只要我幫得上忙，自然無二話，石少東家請跟我來。”

    石長德帶著鄭懿玲和魯喬治跟在司理後面，進了裏間。

    房間裡擺著兩張寬大桌案，一人坐在案後噼裡啪啦地打著算盤，另一人端坐在角落的圈椅裏，前面站著一個年輕夥計，小夥計低著頭，正在聽教訓。

    “這是……”石長德難掩驚訝地看向司理，他是客人，怎麼會將客人帶到這個房間？

    司理面有難色地躬身行禮：“石少東家，實不相瞞，我這是遇上了難題，不得不請你幫上一幫。”

    “請說。”石長德溫和道。

    司理擦了把額前微汗，打算盤的那人早已停手，司理一使眼色，後者就站起來讓出位置。

    “石少東家請看。”司理伸手引石長德去看，案几上放置著一塊銀元板。

    何謂銀元板，這就得說到銀元的點數了，似當鋪錢莊這一類的鋪子，每日裏都有銀錢進出，通常會用一塊銀元板來排列安放銀元。

    這其實就是一塊木板，在板上雕出幾行半圓形的凹穴，各家慣用的規格不一，如吉環錢莊，使用的就是每一行可以放五十元的銀元板，一行五十，二十行就是一千元，很便於計算。

    “我們收進來的這些銀元……成色有點吃不準。”司理苦著臉道：“四九城裏誰不知道石少東家對銀元有研究，是行家裏手，我本想厚著臉皮去吉環錢莊請石少東家援手，沒成想石少東家今日貴腳踏賤地，我這心裏啊，高興得跟什麼似的，豁出這張老臉去，請石少東家千萬幫忙看一看。”

    石長德沒有推拒，袖子一折，伸出手去：“我看看。”

    他的動作很快，也很熟練，一左一右兩隻手裡都拿著銀元，右手一塊左手一疊，左邊陸陸續續把扣在掌心裏的銀元推出去，右手就循著次序一塊一塊挨個兒去敲銀元的邊，一邊敲一邊聽。

    司理站在一旁緊張地等著。

    鄭懿玲難掩好奇地看著石長德的動作。

    她聽過這種點數銀元的方法，當然也就知道這一手沒一點本事的人是使不出來的，得有極好的耳力和對銀元極深的瞭解。市面上有真銀元，自然就有假銀元，假銀元是銀裡摻了銅或鉛製成的，手上功夫不深的人有時候會吃進夾銅的銀元。

    她豎起耳朵去聽，卻發現自己在鏘鏘有聲的的敲擊聲裡聽不出區別，看著石長德微皺眉頭，在敲到其中一塊銀元的時候右手微微一頓，又敲了一次，接著把這塊從成疊的銀元當中剔出來。

    看來這是塊假銀元了。

    石長德將那塊銀元剔出後重新按照次序從頭到尾敲了一遍，這一回，他剔出去兩枚銀元。

    他循環往復敲了五次，終於停手。

    司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忙不迭上前，撿起那三塊被剔出去的銀元，恭敬問道：“就是這三塊？”

    石長德面有疲色，揉了揉眉心點頭道：“不放心的話可以再請其他人看一看。”

    “不用不用。”司理忙高興道：“有石少東家出手，哪裏還用得著其他人，多謝石少東家。”

    石長德擺擺手：“小事一樁，不必掛懷。”

    他目光一轉，看到鄭懿玲好奇地盯著司理手裏的那三塊銀元，不由微微一笑。

    “懿玲也想試一試？”

    鄭懿玲嬌俏的臉上浮起紅暈：“可以嗎石大哥？”

    司理機靈，忙把手裏的三塊假銀元遞過去：“當然可以，這位小姐請。”

    鄭懿玲接過銀元，湊在耳邊互相敲擊，左聽右聽都聽不出區別，沮喪地微微嘟起嘴。

    石長德見鄭懿玲難得露出女兒家的嬌態，眼神不自覺定了定，笑道：“你把銀元往案上一拋試試。”

    鄭懿玲依言動作，豎著耳朵聽了半晌，還是聽不出異樣，失望道：“看來我有點紙上談兵了。”

    “術業有專攻，你忘了當日你還曾帶著我參觀造幣廠。”說著，石長德干脆站了起來，取來一個真銀元拋擲在案上，銀元與厚木案几相撞，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他改換假銀元一樣的動作來了一次，問鄭懿玲：“可有區別？”

    鄭懿玲遲疑了一下，猶豫道：“似乎有些微區別。”

    石長德高興道：“這就是了，真銀元聲音清脆，假銀元是木木的啞聲，仔細聽就能聽出來的。”

    司理在一旁苦笑道：“您可真是謙虛，能做到您這一手的，四九城裏能有幾個？”

    石長德幫當鋪解決了難題，司理謝了又謝，這才問三人此行來意。

    石長德略過詳情不談，只說友人珍藏的銀幣被竊，來問問司理當鋪今日可有收得這種樣子的銀元，司理回憶了半晌，說沒有。

    “既是沒有，那就請王司理幫忙留意一下，如果市面上有出現，請一定要通知石某。”

    “既是沒有，那就請王司理幫忙留意一下，如果世面上有出現，請一定要通知石某。”

    “一定一定。”

    這邊廂正在客氣說話，那邊廂忽然傳出爭執，石長德和鄭懿玲忙轉身看去，就見魯喬治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牆角，這會兒正蹲在方纔聽訓的小夥計旁邊，用力抓著對方的手。

    那夥計茫然不知所措，下意識抓緊了手裏的東西想掙脫開來，卻抵不過魯喬治的力氣。

    “你這洋人想做什麼？”坐在圈椅裏的中年人急得站了起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司理忙一溜小跑過來，礙於魯喬治是石長德帶來的朋友，他不敢得罪，只好團團作揖：“不管發生什麼事，您都請先放開手，您放心，不管怎麼樣，您是石少東家的朋友，就是鄙店的貴客。”

    “魯喬治先生，發生了何事？”鄭懿玲走過來。